第二十五章 暂时蛰伏

一辆又一辆的马车驶进了山寨，停在了广场上，赶了过来的山贼们围观着，惊呼着，欢喜着，苏法拉是其中最高兴的一个。作为主管后勤的头领，正如那句俗语所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各项繁琐的事务压在头顶上，一开始管理7oo多人的时候他就觉得压力巨大，现在管了35oo人，一下子多了五倍，苏法拉一度想要放弃，他甚至觉得带领商队下山挺好的！然而他还是努力地支撑着，每天忙碌着，渐渐也习惯了这种生活，觉得压力其实也没那么大了。和图勒拜克一样，他最大的压力来源于粮食，所以看到山寨这次的巨大缴获，他欢喜得想要跳舞！

        然而接下来的马车上装满了战死山贼的尸体，有很多是刚刚报名参加军队十多天的年轻小伙子，有一些人可能两天前还在眼前活蹦乱跳，如今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黑风寨议事大厅前的广场上，下起了悲伤的泪雨！

        图勒拜克又一次地主持了葬礼，看着那些失去了孩子的父母兄弟姐妹们哀痛的哭泣着，他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屠夫，亲手把这些年轻人推了出去，然后假借那些士兵的手，把他们残忍地杀死。他不敢再去看那些父母的眼睛，在葬礼结束后，他独自一人在公墓前站立了很久。几天后，阿荷鲁带人悄悄地在公共墓地的门口前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段话：“为了自由去抗争，烈士的英魂永不朽！”图勒拜克没有大肆宣传，他只是想让自己心安一些。

        鲍恩和博尔津找了来，上次战斗的时候，原本鲍恩是跟着萨文布莱克的，但是一看到布莱克冲了上去，他忘记了指挥队伍，也跟着冲了上去，连带着博尔津也冲了上去，两个人只顾着拼杀，却把头领的职责抛在了脑后。看着两个人都还带着伤，图勒拜克没有批评他们，他知道鲍恩心里依旧满是怨恨，就让他最后痛快地泄一次吧！

        一百多个家庭的哀伤没有影响到整个山寨，山寨的事务仍然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围墙已经修建了近三米高，快达到设计的要求了。在一次会议上，谢宁提出了意见，他觉得围墙修得不够高，很不利于防守。图勒拜克说：“如果我们让敌人打到围墙之下，我们这个山寨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围墙修得越高，我们在内心里也修建了一道墙，遇到事情只会想着躲在围墙的后面，做着消极的防御！我是绝对不会让敌人来到山寨围墙前的！”谢宁觉得这个比喻非常好，他觉得图勒拜克的话很对，甚至不像他这个年纪能够说出来的，于是点点头，不再说话。

        卡普尔的情绪一直不高，图勒拜克知道他还在回想那个自杀的军官，决定给他做一次心理建设。于是某天的例行会议结束后，他请卡普尔留了下来，两个人对坐着，图勒拜克拿出了一小木桶“品丽朱”，这可是上好的酒。两人喝过一杯后，图勒拜克决定直截了当，他说：“卡普尔，我知道你还在为那个自杀的军官伤神，说实话，我们大家都很佩服他，他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军人，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可是东北军团的军部可能不这么看，聂斯托礼可能也不会这么看，他们只知道这个军官带着3oo名精锐士兵，却连一群山贼都对付不了，他就是个庸人，会被军中的同事当作笑话，甚至连为他辩解的话都不会有人去说！

        你现在一定产生了某种动摇，觉得自己以山贼的身份杀死了一条好汉，手中沾满了英雄的血！我要告诉你，卡普尔，当初你为什么要跟随我们上山？难道你天生想做一名山贼？我做吟游诗人这么多年，走过了很多的路，看到了很多的事情。整个王国的底层民众都生活在苦难之中，他们的头顶上有领主、有大地主、有大商人、还有税吏和官差，这些人像蚊虫一样趴在民众身上不停地吸血，想要把民众们榨干！我们为什么会聚在梁山之上？因为我们要反抗，我们要站起来做人，不愿意趴在那些人的脚下做奴隶！

        我坚信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我们为了我们的事业，必须去干一些并不光彩的事情，我们抢劫商人，站在商人背后的领主们就要从民众的身上把我们抢劫造成的损失弥补回来；我们从这里抢，他们就从那里弥补！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我们应该强大起来，把那些压迫在我们头上的东西统统打倒！

        没有人代表民众说话，那我们就站出来！这就是我们的事业！今天，你还在为了一个站在你敌对面的人悲伤，以为自己做了不义的事情，你难道忘了我们的事业，仅仅因为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的死去？”

        卡普尔目瞪口呆，图勒拜克有些话说得太直白，他从未如此深层次地想过！他端起酒杯，一口饮尽，有些不好意思，说：“谢谢你，老大！”图勒拜克缓了口气，说：“这件事还需要你自己想清楚，什么时候想清楚，什么时候你才会走出来！”

        安慰完了卡普尔，图勒拜克还有其他很多事情要忙。他先宣布，山寨会尽量减少下山次数，暂时蛰伏，先努力训练士兵，他是实在不愿意每次行动都要2o%左右的伤亡率了，这个比例实在太高，山寨承受不起。萨文布莱克提议放宽条件再补充军队数量，谢宁也没再反对，于是这个提议就通过了！

        经过苏法拉的统计，抢劫来的粮食大约55o吨，足够整个山寨吃5个月了！这简直是图勒拜克最大的底气了！为此需要修建一个大型的磨坊，山寨周围并没有河流，宽车河又太远，不适合建水力磨坊，于是一个畜力磨坊很快就修建了起来。

        苏法拉的商队也不再下山，因为几次外出采购，山寨已经没有流通的货币了！图勒拜克每日里和苏法拉调查民生，顺便彻底地调查了一番会各种手艺的人员名单，看看山寨的居民们还有什么大宗物资的缺口，调查结束后，他拿着一张统计表开始一项一项地解决。

        山寨缺陶器，拿出统计表寻找，还真找到四名会制陶的，图勒拜克把四个人找来，询问了一番，果然，没有一个听说过瓷器这东西，他心想：我大华夏的科技树真的不是一般人类可以随便就点出来的啊！安排人手修建制陶作坊，想了想，图勒拜克把地点安排到了烧砖作坊的附近，都是要挖黏土，挖出的大坑到时候可以修成鱼塘，毕竟，陶器这东西只是为了满足山寨需要，实在不行等有钱了下山去买就是了。

        山寨还缺布料，图勒拜克询问了一下，目前主要使用的是麻布，原料是野胡麻和苎麻，可惜这两样植物都适合在春天种植，现在显然不是时候，图勒拜克还是在笔记本上记了下来。

        山寨缺食用油，目前整个大6基本用的都是动物油，最好的来源是猪和牛。牛就不考虑了，这可是受保护资源，是耕地的主要畜力来源，图勒拜克无奈地再次在笔记本记下：山寨缺乏种猪和猪崽。

        零零总总，图勒拜克记了好几页纸，大部分缺乏的物资都不是现在山寨能够自给自足的，要么缺乏原材料，要么没有能力生产和制造。图勒拜克很焦虑，山寨其实还很缺钱，他又有了下山抢劫商队的打算，但是一想到那惨痛的伤亡，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

        好在山贼们在上山前穷惯了，以前家里也是什么都缺，不一样过了？上得山来，虽然这方面并没有多大的改善，但是能吃饱饭啊，仅仅是这一条，许多人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这让图勒拜克觉得更加地羞愧。

        过了几天，图勒拜克带着一群人下了山，他要视察正在开垦的荒地。图勒拜克骑着马，他没多少时间，就借着出门的机会多加练习。这块荒地就是他规划的伐木队砍伐树木后遗留的土地，伐木队的成绩相当明显，一眼望去一目了然，一大片森林已经消失不见，露出到处留着树根和杂草的大片荒地，有农夫们赶着牛架着犁正在翻着土壤，更多的农夫们割着杂草，刨着树根，丢在一起等待晒干后烧掉。很多树根根茎深埋，盘根错节，很不容易处理，只好先由人工刨开挖断，然后用牛、马等畜力拉走。好在这一次抢劫回来的马匹很多，这些马不是战马，也做不成战马，都是出力的挽马，于是畜力稍微充足了一些。

        图勒拜克的规划设计之魂又开始燃烧，他朝苏法拉等人介绍着，一边在地上画着简单的示意图，是他对未来这一片土地的设想。一群人看着图听完他的规划讲解，都说老大讲得好啊！图勒拜克很有些无语。

        与翻地的农夫们聊了几句，得知他们准备尽快翻出一块地来，以便种植黑豆，然后等到夏末，还可以种植土豆。图勒拜克总觉得有些奇怪，他转身准备去附近看看，似乎有想起了什么，再次回头看时，猛然想起了初中历史课本上介绍过唐朝时期明的曲辕犁，而农夫使用的是直辕犁，他这才恍然大悟。他不知道曲辕犁的构造，只隐约记得大概的外形，于是连忙拼命回忆，画了个简单的曲辕犁外形。很多时候，或许技术的改进就隔了一张纸，现在图勒拜克画出的那简单的图形，就仿佛在这张纸上戳了一个小洞，虽然还不能完全把这张纸拿开，但是大家都是出生农民，一听图勒拜克的大致讲解，顿时都明白了。曲辕犁的好处在于轻便易深耕，苏法拉立刻请求图勒拜克画出详细的图纸，带回去让铁匠打造，图勒拜克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他能想起曲辕犁就不错了，从他记事起，就没有见过犁，西北地区那都是机械化作业。

        苏法拉还是让图勒拜克画了一张简易的曲辕犁外形图，他准备回去之后就让铁匠们研究，争取早日做出实物来。小心翼翼地接过图勒拜克从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撕扯下来的那页纸，放在怀里，苏法拉仰慕地说：“老大，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懂的？”图勒拜克只能呵呵地笑，然后他再次灵光一现，又现了可以改进的新事物。

        农夫们翻地的直辕犁是把绳套直接栓在牛脖子上的，他又前去看了看旁边一匹同样套着犁的马，得意地说：“哈哈，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说着带着一群人走到一头耕牛面前，又让人拉过一匹耕马，指着耕牛说：“这样套犁是不对的，直接套在脖子上，牛就使不上劲儿，你们平时是不是会遇到这种情况，用鞭子抽打，牛就是不走，或者劲儿很小？那是因为套子收紧，勒住了牛的脖子，它们呼吸困难，就没办法出力！”大家想了一想，都点了点头。于是图勒拜克再次画图，这次画的是牛轭，这个就很简单了，只需要一个“人”字形的曲木，架在牛的脖子上，脖子下面是一截短木，用绳子把短木和曲木连接，立的牵拉绳栓在曲木上。他画完了图，在牛脖子上比划着给众人讲解了一番。大家都点点头，虽然道理说得通，但是还没有实物试验，谁知道可行与否？倒是那个牵牛的老农夫很欣喜地说：“领的办法好啊！我看这个方法真的好！”于是苏法拉的怀里又多了一张纸，准备回山上后找木匠制作，所谓一法通，万法通，耕马可以用同样的方式解决，图勒拜克没有这方面的印象，就交给专业人士去解决吧！

        图勒拜克很高兴，于是又前往烧砖作坊和制陶作坊，这两个作坊就在荒地的东南边。他希望自己还能够灵光一现，说不定砖就烧出来了，瓷器也造出来了，他得意地幻想着。可惜理想总是美好的，面对着困难，他还是没办法解决。

        烧砖作坊的负责人已经试烧了十几窑，产生了一大堆的废品丢弃在一旁，图勒拜克看去，基本都是欠火砖，用手一掰就碎了。负责人指着旁边木棚里，说那里的一批产品很不错，图勒拜克走过去拿起一块，敲了敲，摇了摇头，这次又变成过火砖了，还是不适合当建筑材料。他查看了一下小砖窑，砖窑正在冷却，树着一个几米高的黏土做的排烟囱。图勒拜克问了一下，得知目前只生产出一批过火砖，其他的还都是欠火砖。他想可能还是因为用木柴燃料，温度范围不容易把握，焙烧时间也很难掌握，又想不起什么好办法，现在让他去哪里找煤呢？只好安慰负责人，希望他继续试验，早日烧出真正的红砖。

        苏法拉倒是知道图勒拜克想制造一种新的建筑材料，可是他什么也不懂，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只好继续跟在后面，前往视察制陶作坊。制陶作坊刚刚起步，才修建起一排木棚和几间木屋，旁边的烧窑正在修建。两个作坊离得不远，谢宁也安排了一队人前来看守，各种生活用具也都齐全，只是取水稍微有点远，得去附近的一条小溪。

        察看了一天，图勒拜克带着人返回，苏法拉问是否要去造纸作坊看看，他摇摇头，去看了也是白看，他现在多希望上午的时候先去制陶作坊，说不定一现的灵光让他记起关于瓷器的有关知识，那么山寨就真的什么都不愁了！

        在宽车河边战死的士兵尸体几天后被人运走，许多尸体已经残缺不全，森林里的野兽和食腐的鸟类时常来光顾。看着惨烈的现场，这笔账被狠狠地记在了图勒拜克的头上。泰莱城主向东北军团军部去文，要求安马亚领主必须给自己一个说法，为什么他领地内的盗贼没有被及时剿除？邦金洛维托回文，各种理由，总之就是要推卸责任。泰罗城主收到回信，大怒，他倒是很想再组织一支队伍“剿匪”，可是一想到3oo名精锐士兵死伤大半，要完全铲除一千多名盗贼，需要的兵力更多，而且他派出的队伍属于跨境远征，这需要王国官方的同意，还要和维陀罗郡做好沟通，要和安马亚领地做好沟通，一时有些犹豫。然而东北军团再次来聂斯托礼公爵的命令，不但斥责了他，还要求他继续派兵运送原定计划的粮草。泰莱城主没办法，只好把报仇的心思放在一边，继续和各地领主扯着皮，要求他们再次运送粮草，在领主们的抱怨声中，足足过了一个多月，他才再次派兵北上押运粮草。这一次城主派出了一个千人队的军队跟随，小心翼翼地行进着，一步一惊，却没有现图勒拜克的行踪。

        北方前线，气急败坏的邦金洛维托子爵前往军部，要求率兵回到领地内剿匪，却被聂斯托礼公爵冷冷地拒绝了，和三叶草关的薛勃彻王国的军队对峙了这么久，四处调兵遣将，他终于决定在炎热的夏季正式来临之前，动一次反击的总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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