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父亲的茅台*梦

2oo8年的初春，刚过完大年三十，按照上虞的习俗，这几天是走门串户会亲戚的日子，小的时候很喜欢过年走亲戚这段日子，各种零食和玩意，一大群人围在一起，打牌的打牌，吃东西的吃东西，从这个村走到那个镇，新鲜极了。每年正月初四妈妈这边的亲戚走到我们家，这一天我们是要从早忙到晚的，妈妈有7个兄弟姐妹，每年至少要准备两桌的酒席。到我读大学了，总感觉过年的氛围淡了很多，大伙不像以前很早就到了坐在一起拉家常，只是到吃饭的时间才66续续的赶过来，而且我也长大了，不再是一旁玩耍的小孩子，我还要帮妈妈做很多家务事，原来过年是那样的繁琐。这一年的初四晚上等着各位亲戚围坐在一起，热闹的氛围还是渐渐浓了起来，爸爸叫我去拿楼上的茅台酒，酒是姐姐花了一个月的工资买的一盒，一共两瓶，我拿出来一瓶，爸爸兴高采烈的和舅舅他们吹嘘今天要给他们喝好酒了，说实话爸爸这辈子可能都没喝过那么贵的酒，不知道是不是太激动的原因，爸爸在开酒瓶的时候，手一滑，整个瓶子掉了下去，一瓶酒摔碎在地上，茅台酒的香气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在大伙的一阵惊呼中，隐约听到大舅嘴里喊着：作孽啊，作孽啊，那么好的酒！我看到爸爸的手抖了几下，天知道他的心里有多难过，我想他连抽自己嘴巴都有可能，他说再去把剩下那一瓶拿来，我心里也蛮难受的，那是姐姐一个月的工资，几千块钱，就这样扔在地上，我的脑海里忽然想到了小时候父亲因为我们把他的酒洒了而打我们的样子。

        父亲嗜酒，小的时候我和姐姐在饭桌上一不小心洒出点他的酒，他就会一个巴掌打过来，尽管当时喝的都是一两块钱的黄酒，他也会把洒在桌上的酒吸的干净，仿佛琼浆玉液一般的珍贵，绍兴人喜黄酒，一碗黄酒，一叠茴香豆或者毛豆就能喝上一天，小时候经常看到弄堂里的老头搬出一把小竹椅，一个小桌子，在那里美美的喝上一天，旁人走过他们会滋滋的嘬上一口，然后笑嘻嘻和你大声招呼，小孩子要是想吃他的下酒菜，一般人的是万万不会给的，碰到个可心的会小心翼翼的给上一颗，然后打着让你去别处玩去。我一直不太理解这样的老头，一碗酒里难道有他的幸福么？还有一种酒在绍兴也很常见，就是冬天家里酿的米酒，一个冬天父亲就能喝掉一整大缸的米酒，见他仔细的淘米洗缸，一直从早忙到晚上蒸米下缸放酵母，有时候会拿被子把缸裹上，还要铺上稻草，他做酒的认真劲和他平时松松散散的样子判若两人。小时候偶尔会碰到爸爸醉酒回家，在那里又吐又骂人的样子，所以我从小就很讨厌喝酒，所以直到大学里我才现其实我的酒量不错。我的性格受了我父亲很大的影响，从他对我们上学的态度和他酒后的样子深深的影响了我的个性，父亲是地主的后代，而且家里只有一个妈妈和哥哥，小的时候没少受到欺负，父亲从小就是一个骨头很硬的人，打起人来异常的凶狠，这一点在后来在他不断的揍我的时候，曾经让我害怕的不得了。文革时，父亲家里的成分问题不能上学了，据他说他成绩很好，他在校长家里跪了一天哭着喊着想读书，但是就是没有办法，这一点深深的刺痛了父亲，让别人可怜是什么用的，我想从此父亲就烙下了从不求人的脾气。后来他干起了各种上山下海的体力活，挣工分，直到后来大伯介绍给他进了邮政局，一开始因为是农村户口没有转正，后来是因为学历问题一直不能转正，他的个性从来不去走走后门，再后来他也就放弃了。开始注意到了我和我的姐姐，在学习上他似乎想把自己失去的从我们身上找回来，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我记得小时候她用扁担打过我姐姐，就是因为她默写课文没对，我也记得我小时候他用扫帚打过我，因为我被老师叫家长了。我小的时候学习很差的，倒是我姐姐一直是大队长和学习最优秀的人。小时候家里只要有与教科书无关的书籍他都会扔掉，只是有一点他是送报纸的，我还能从报纸上还能看一些和书本无关的东西，我想我和姐姐最让他骄傲的就是我们都通过努力最后读了春晖中学，在ZJ大学读过书。这个在整个镇上都是没有的。其他的我们也没什么能给他骄傲的了，我曾经也非常认真的读书，但是到了春晖以后，我现那些整天玩的人都比我成绩好一大截，特别是英语，我从小到大的噩梦，年轻的骄傲就变成了深深的自卑，这一点在我的性格中挥之不去，就是我知道哪怕是我再努力有些东西就是做不到和别人一样好。在我从小到大的成长中，对父亲的印象变化很大，很小的时候，父亲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笔挺的邮政墨绿色制服，帅气的外形，一直像我的标杆一样。后来邮政和电信分家，父亲的收入一下子下降了很多，母亲也下岗了，有时会因为我和我姐姐的学费愁，而这时的父亲却还是一直喝酒和对我们极高的要求，我又会觉得父亲有些自私和无情。再后来父亲开始迷上电脑游戏，一整天下班就在家抽烟喝酒玩游戏时，我又开始失望，下定决心我这辈子决不能像父亲一样的活。父亲一直把喝酒抽烟当做自己的嗜好，不允许别人指摘，当时他喝的抽的都是很差的东西，从一块钱一斤的黄酒到1o几块钱一瓶的黄酒和其他的啤酒等，抽的烟也是从2块钱的狮子到现在十几块钱的红双喜等，父亲告诉我们他有三个愿望，第一就是去BJ看一下***，第二就是回sh看一看小时候的地方，第三就是要喝世界上最好的酒，在他的认知里茅台就是最好的酒。我有时候会觉得父亲十分的可怜，这辈子的雄心壮志消磨在酒里，浪费了多少的机会。我有时候也想正是他意识到自己因为读书没读成，导致见识和能力都不够，又不会低声下气的去求人，结果束手无策而选择让酒来麻醉自己，才会那样偏执的让我和我的姐姐从小那样的辛苦。我不知道这样的父亲该不该同情，但是长大后的我和姐姐还是在心里蛮感激他的，要不然姐姐也不会在刚工作没多久就给他买茅台酒。可是父亲却那样的好面子，生活中他总会太想证明自己而弄巧成拙，搞得自己有时候像个小丑，但是作为儿子我还是理解他的样子，作为儿子难道不应该让他骄傲，给他挣面子么？

        我在楼上听着父亲和亲戚吹着牛，把剩下的那瓶酒拿出来，这回父亲开始小心翼翼的开盖子，然后给亲戚们倒酒，酒瓶子一直捏在他的手里直到全部喝完，姐姐买的酒他可能喝了不到一两，但是看着他似乎很满足的样子，好像已经喝了很多酒似得，声音提的很高。我知道他很高兴，这么多年他一直想表现的比别人好，而现实总是不如他所愿，哪怕是一时的骄傲我都希望一直能看到他年轻时帅气干练的样子。亲戚们走后，他开始清醒过来，看着畚箕里碎酒瓶子痴痴的呆，两瓶酒自己就喝了一点，看着他的样子，我的心里有些难过。

        再等几年，我给你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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