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信任

　　盖聂没有在李开的脸上看到对死亡的恐惧，这与他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他没有想到李开居然可以把生死置之度外，心中不禁对李开有些赞赏了。

　　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怕，他的勇气确实是值得赞赏的。

　　李开并非是个不怕死的人，他现在之所以能够坦然自若，是因为他知道盖聂不会杀他。

　　但盖聂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看着脸上布满月光的李开，冷声问道：“看样子，阁下并不怕死？”

　　李开笑道：“死有什么好怕的，人终有一死，不是么？”

　　盖聂道：“人的确终有一死，但人的心中也有割舍不下的东西，为了这些东西，人就不愿死了，阁下的心中难道连一件割舍不下的东西都没有么？”

　　李开装作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沉声道：“我想不出，大概是没有了，但我知道盖先生心中割舍不下的东西是什么。”

　　正说着，李开看向盖聂手中的木剑，又道：“木剑远不如渊虹锋利，盖先生舍渊虹而用木剑，不就是为了守护她么？”

　　盖聂的身子微微颤抖了几下，一句话能让剑圣盖聂在握剑时颤抖，可见这句话在盖聂的心中惊起了多大的波澜。

　　这时候想到了还躺在床上昏迷的端木蓉，盖聂收起木剑，一言不发，忽地闪至屋外，沐浴在清白的月光中，竟然真的在月下舞起了剑。

　　盖聂作为天下第一剑客，其剑术早已经是登峰造极，即使他是第一次舞剑，也非任何舞剑之人可比。

　　但见他挥剑如飞，步若惊龙，忽然间又掷剑入云，飞身接住剑柄，剑气乍起，激起起飞叶漫天。

　　这时剑愈舞愈快，已无法看清剑的形状，只看见满眼剑影，看得人眼花缭乱，却又舍不得挪开眼睛。

　　月光透过浮云，洒在盖聂的身上和剑上，剑舞得更快了，剑锋上生出二尺来长的璀璨剑光，挥动时真如电光下射，照亮了一片天地。

　　过不多时，剑舞已经接近了尾声，盖聂出剑更快，身法之快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水一般的月光照在他的周围，只见他旋上十余丈的空中，衣袂飞舞之间，竟好像把月光都给搅碎了。

　　在空中，盖聂聚起一道骇人的剑势，电一般落了下来，随后收剑长立，整个过程看起来有如银光落刃，令人叹为观止，一时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

　　此时李开站在窗前，早已经看得呆了。

　　他实在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剑舞，他觉得就算唐朝的裴旻穿越到这里舞剑，也绝对会被盖聂抢去风头。

　　过了足足半晌，李开才缓过神来。

　　他走出房间，站在盖聂身后，叹服道：“盖先生的剑舞当真是天下壮观，无论是前之古人，还是后之来者，都绝对舞不出胜过盖先生的剑舞了。”

　　盖聂收剑而立，淡淡地道：“会不会被古人来者胜过，我一点也不在意，我只在意端木姑娘会不会喜欢。”

　　李开第一次听到盖聂自称“我”，心中真是感到不可思议，他发现盖聂终于正视了与端木蓉之间的感情。

　　他已经相信，现在盖聂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治好端木蓉的伤，让端木蓉知道他这个总是以在下自居的人，已经在她身边默默守候了很久了。

　　“能够以这样的方式促进盖聂和端木蓉之间的感情，这我倒是真没有想到，不过这样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了。”

　　李开在脑海中幻想了一下以后盖聂和端木蓉相见时的情景，不觉笑了笑，对盖聂道：“蓉姑娘一定会喜欢盖先生的剑舞，这样美的剑舞，天下没有人会不喜欢。”

　　“但愿如此。”

　　盖聂转身看向李开，又道：“之前是盖某失礼了，阁下解开了盖某的心结，盖某欠了阁下一个人情，往后阁下需要盖聂做什么事，只管吩咐便是。”

　　李开笑道：“盖先生真是说笑了，我求盖先生帮忙还差不多，哪里敢言吩咐二字？”

　　看了眼天上的明月，李开又笑道：“李某从来就觉得，在遇到对的感情时，一定要敢爱。盖先生与蓉姑娘是天作之合，日后李某还少不了要与盖先生讨一杯喜酒喝的。”

　　盖聂道：“喜酒言之尚早，端木姑娘一直昏迷不醒，只要她能够平安无事，盖某就心满意足了。”

　　李开道：“盖先生尽管放心，蓉姑娘的伤一定会痊愈的，而且她用不了太久，也就可以醒过来，到时候盖先生可别错过了。”

　　盖聂对李开说的话感到奇怪，问道：“阁下说的如此肯定，莫非未来会发生的事，阁下已经知道了？”

　　李开知道以盖聂的眼力，自己再这样说下去只怕就要露陷了，便赶紧岔开话头，笑道：“没有这么玄乎，李某只是对蓉姑娘很有信心而已。已经这样晚了，盖先生还是早点休息吧。”

　　话还没落音，李开已经快步走入了房间，盘膝坐下了。

　　他打算好好修炼一个晚上，毕竟在盖聂的房间里修炼，绝不会有人来打扰。

　　盖聂步入房间，面对着李开坐下，道：“想不到阁下也有把入定当作睡觉的习惯。”

　　“李某的功力及不上盖先生十分之一，自然是要努力练功的。”

　　李开不再说话，迅速进入了修炼状态，盖聂也闭上了眼睛，几乎立刻便入定了。

　　在修炼中，一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李开停止修炼，睁开眼睛时，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四体百骸中的经脉都坚韧了一些。

　　这时盖聂已经不在屋内，李开伸了个懒腰，出门一看，只见盖聂手持木剑，正在屋外练剑。

　　盖聂所练的是鬼谷绝学纵横剑术中的纵剑术。

　　纵横剑术乃第一代鬼谷子所创，他以天地之道，将纵横剑术分为纵剑与横剑，其中横剑攻于计，以求其利，是为捭；纵剑攻于势，以求其实，是为阖。

　　捭阖者，天地之道。

　　盖聂主要修炼的就是纵剑术，他闻名天下的绝技百步飞剑，便是纵剑术至高的必杀之剑，号称“一刃断喉，百步飞剑”。

　　现在盖聂现在练的却不是百步飞剑，他练的是纵剑术中的前七式：一刃夺命、荡平四海、池横不顾、左右逢源、天地腾挪、弹剑作歌、逆剑抱元。

　　这七式剑招，盖聂已经不知道练过多少次了，早已练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只需心念一起，剑招便可出手。

　　李开看着盖聂练完一遍剑招，由心赞叹道：“好剑法！”

　　盖聂收剑而立，看向李开，道：“阁下……”

　　他本来要说的是“阁下错赞了”，但这话还只说出两个字，就被一声“大叔”给打断了。

　　“大叔！”

　　李开知道是天明来了，转目一看，果然看见天明双手捧着一只木盒，笑着朝盖聂打了打招呼，还看见他身旁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儒家老头。

　　看到这个老头，李开知道他就是儒家的荀夫子，同时也知道剧情已经推进到碧血玉叶一节了。

　　荀夫子此行是为端木蓉疗伤而来的，因此他和天明直接来到了木屋里。

　　盖聂紧跟着荀夫子走进木屋，李开也走了进去。

　　这时荀夫子开始为端木蓉诊脉，班大师、徐夫子、高渐离、雪女都坐在木屋里，等着诊脉的结果。

　　在荀夫子诊脉时，李开发现盖聂一直都在看着躺在床上的端木蓉，他看得出来，盖聂此刻比任何人都要担心端木蓉，因为盖聂目光中透出的关切，实在是比任何人都要多。

　　荀夫子诊完脉之后，对天明道：“子明小友，拿出来吧。”

　　天明嗯了一声，将捧着的木盒放到几案上，揭开了盒盖，一株花瓣碧绿，叶片血红的灵药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接下来的剧情和李开记忆中的一样，班大师向众人科普了一下碧血玉叶花，并且发现荀夫子的这支竟然是碧血玉叶花中的极品——九泉碧血玉叶花。

　　之后荀夫子便解释了一番为什么端木蓉要同时服用碧血玉叶花和雪蒿生狼毒才能够发挥药效，随后徐夫子引出了桑海城所有药铺都被秦兵控制的消息。

　　在这之后，荀夫子又说：“碧血玉叶花被珍藏已久，花蕾收敛，必须在水中培养七七四十九天，接受雨露日照，方可重新绽放盛开。培养期间如果中断，则花蕾凋谢，前功尽弃，切记切记。”

　　盖聂知道这个消息后，就一直站立在放有碧血玉叶花的窗台之外。

　　李开知道盖聂宁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会保护好这株碧血玉叶花。

　　当荀夫子和天明离开之后，墨家众人又商讨了一会儿，他们都觉得李开昨日所说的话已经应验了一半，而且他很可能有帮端木蓉疗伤的办法，因此他们最后得出了一个共同的结论：

　　“可以暂时在一定程度上相信这个张良带来的年轻人。”

　　盖聂这时已经彻底相信李开了，这不光是因为李开昨晚说的话得到了验证，更因为经过一天的相处，他已经知道李开对他和墨家众人不仅没有恶意，还很想帮他们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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