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主人客人外人

“陪我去一个地方。”

        杨晓道这么说的时候，洛襄才刚刚学会用手机扫码。店铺里申请了两个付款二维码，摆在柜台边上，只要用手机往上一扫就可以直接支付。

        阿洪的眼伤已经愈合，换了一副新的黑框眼镜，眼下他正用微信一次接着一次付钱玩儿。阿武则在扫另一块蓝色的牌子。洛襄有些羡慕地看着他们俩，他也想体验一把，可是他的手机里连一分钱都没有存过。

        现在他和杨晓道两人穿过体育馆来到文化路，杨晓道拉着他往一家名为“博学茶社”的店面走去。

        “一会儿你就在我身边待着，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懂吗？”过马路的时候，杨晓道小声嘱咐他，“我不能带阿武他们来。一会儿咱们要见的人跟他们有点儿不对付，我怕他们闹起来。”

        洛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却想：那你带我来有什么用？当保镖？你们不都说我细胳膊细腿不堪一击吗？

        杨晓道没再多解释，洛襄也就不问。

        茶社的老板显然跟杨晓道熟识，见他进门哈哈一笑：

        “小刀啊，你可有日子没来啦！”

        “周老板。”杨晓道礼貌点头，“森哥说……”

        “他在楼上黄山阁。”周老板随手一指，“你直接上去就是。”

        很多茶社饭店都会把雅间起个别致的名字。杨晓道悄悄告诉他，在这里以山为名的房间都是真正饮茶谈事的地方，而那些以水为名的则全是些乌烟瘴气的棋牌室。

        在所谓的“黄山阁”里，洛襄并没见到任何跟“黄山”有关系的物事，只有一幅画着个抱着陶罐的女人油画，模样还算过得去，但衣服侧面露得也未免太多了些，比起“美人图”倒更像是张黄图。品茶的同时欣赏这么一幅画未免有些破坏气氛。

        ……当然，会产生这种想法，说不定只是洛襄自己心理阴暗。

        他们进门的时候，那位“森哥”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画，嘴里啧啧有声，露出一种容易教坏小孩子的笑容。

        “坐。”

        何森摆手示意了一下自己身旁的位置，杨晓道赶紧推拒：“您坐，我站着就好。”

        “让你坐就坐，这么多年了还跟我客气！”何森瞪了他一眼，“坐！”

        杨晓道只好坐下，何森又看了看戴着口罩的洛襄，似乎有些疑惑杨晓道把他带过来干嘛。

        “小兄弟你也坐下吧。”

        “呃……”洛襄轻轻摇头，“我就……不了吧。”

        这回何森没有坚持。他点燃了一支烟，又给杨晓道递了一支，即便是像洛襄这个对香烟毫无研究的人也知道这种金盒云烟不是什么便宜货。

        两个人在桌边吞云吐雾，何森悠悠吐出一串烟圈，像个孩子一样用手指在空中搅拌几下，抱怨道：“周老板这儿的人手脚也越来越不麻利了，点个茶都上这么慢，回头我可得跟他说道说道。”

        杨晓道没有搭话，他抽了一口烟，回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洛襄，思索几秒后开口：

        “森哥，跟你商量个——”

        他没能把这句话说完，房门在突然间被推开，一个平头男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他先是叫了一声“森哥”，紧接着看到一旁的杨晓道，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变。杨晓道却是恭恭敬敬站起身来，低头道：

        “大胜哥。”

        “哼。”

        那男人一点不愿意搭理他，拉开桌边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让杨晓道尴尬地被晾在那里。

        洛襄从旁观察这一幕。杨晓道算是他的“老板”，老板被人无视，底下的员工当然也会感觉脸上无光。但他却觉得杨晓道的尴尬并非源自于那男人的态度，而是源于那个男人本身。

        ……就像是杨晓道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那男人的事一样。

        “大胜哥”这个称呼，洛襄那夜也听到过，几秒钟后他想起这个男人的名字——“柳永胜”。

        “我还以为是咱们虎头帮内部会议，没想到还有外人在。”柳永胜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洛襄不动声色。严格来说这房间里的“外人”只有他一个，但他心里清楚柳永胜不是在说自己。

        何森冷眼看着柳永胜，把烟雾吐向一边。

        “谁让你坐下的？”

        柳永胜一怔。

        “站起来，没大没小的，我说让你坐了吗？”何森毫不理会柳永胜僵硬的脸色，对他下完命令后，又转向杨晓道，向下压了压手，“小刀你别站着，坐。”

        “凭什么！”柳永胜一张脸涨得通红，“他都不是咱们帮里人了！我不能坐，他一个外人能坐？”

        “小刀是我请来的客人，当然能坐。至于你……我不知道我的话对你还管不管用，我不想说第三遍。”何森的视线逐渐凌厉起来，“站起来！”

        柳永胜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老大，又看看一旁的杨晓道。几秒过后，他像个在课堂上被老师提问却不会回答的学生一样，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粗暴地把椅子拽到一边，歪着头斜视墙壁，一脸愤慨。

        而杨晓道依旧站立，直到何森再次对他示意，他才缓缓坐回椅子上，却仍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难以描述。

        一位帮派老大、一位前高层和一位现高层聚集在这里，洛襄本以为会看到一段像电影中那样充满了黑色韵味的场面，可现在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有一种错觉——就像是家长在训斥惹了祸的孩子。

        “……唉，我也别等周老板的好茶了，先拿这个润润嗓子吧。”

        何森嘟哝一句，弯腰从桌旁提起一只红色暖瓶，给自己倒满一杯，吹了几口凉气，轻轻一抿，好像还有些烫。他皱了下眉头，抬头望向脸色阴沉的柳永胜。

        “今天让你到这里来，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不知道。”柳永胜梗着脖子说道。

        “不知道？”何森嗤笑一声，“好，那我来提醒提醒你。这个月初，有八个人跑到小刀的饭店里挑事，打伤了小刀店里的人，这件事情……你也不知道吗？”

        柳永胜犹豫了一下。

        “……知道。”他哑着嗓子说，“跟我没什么关系，那几个人是新进帮的，年轻人，容易冲动，打打架也正常。我已经处理过他们了。”

        “处理过了？”何森面带笑意，十足一个温和的大叔，眼睛却没有笑，“你的处理，就是出钱带他们去治伤，还亲自陪他们去‘魔方’乐呵了一晚上？”

        “我跟他们说过了，让他们别再去惹事！不然要我怎么办嘛！”柳永胜一摊手，嚷嚷道，“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帮里人，带着一身伤回来，我要不照顾一下，那不让兄弟们心寒吗？”

        “你的‘兄弟们’心寒，小刀他们就不心寒了是吗？”

        “他们有什么可抱怨的！”柳永胜叫道，“他们不是打赢了吗！干嘛啊？把我的人揍了一顿，然后还想让我给他们三叩九拜负荆请罪是怎么的？”

        “你——”

        何森大怒，一巴掌拍上木桌。

        杨晓道一见这样哪里还坐得住？赶紧站起身来左右劝和：

        “森哥！大胜哥！别吵！都别吵！消消气！这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何必搞成这样呢？都别发火了，咱都是一家人，不至于这样！森哥，您也先别生气了，大胜哥也有他的考虑，咱们好好谈。洛洛，你去跟周老板催催，让他快点儿上茶！”

        杨晓道说什么洛襄就做什么。可还不等他动身，柳永胜猛一指杨晓道，口中大骂道：

        “杨小刀你特么少在那装好人和事佬！妈的你别的本事没有，告黑状倒是一流！老子早些年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早知道老子当年就该让龙王会那帮人打死你，省得今天让你捅我一刀！”

        “你、你……”何森怒目圆瞪，颤着手指向柳永胜，却是气得浑身哆嗦，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洛襄在一旁看得迷迷糊糊。这真是黑帮？跟电影里差距也太大了吧？哪怕这个柳永胜是帮里二把手，敢跟老大这么说话，不得有十个八个穿黑西服的大光头跳出来把他摁在地上么？小刀哥出门好歹还把我带上了呢，这个黑老大出门怎么连保镖都不带的么？这根本就不是黑帮片，这特么是晚八点的家庭情感剧吧？

        柳永胜就像是杨晓道的克星，他这一连串骂出来，杨晓道顿时又哑了火。何森这个不称职的黑老大憋得说不出话，端起桌上那冒着热气的白开水一饮而尽，洛襄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烫到嗓子。

        一杯热水下肚，何森似乎恢复了一些气力，他向后倚靠在椅背上，胸膛也不再剧烈起伏。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吐出两个字：

        “掌嘴。”

        柳永胜眉眼一颤。

        杨晓道叫了一声：“森哥！别！”

        何森理都不理他，只是直视着桌对面的柳永胜，目光狠辣：

        “我让你掌嘴，没听见是吗？”

        “大胜哥！”杨晓道又回头劝这边，“你也别犟劲了！赶紧给森哥认个错，这事儿咱们就这么过去了不好吗！”

        “你特么给我闭嘴！”柳永胜冲他大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就是想挑拨离间把我搞下去，然后你再卷土重来呗！你那点儿花花肠子，我闭着眼睛都能看穿喽！不用你假惺惺求情！”

        “掌嘴！”何森大喝道。

        “掌就掌！”

        柳永胜这么说着，抬手使劲给了自己一记清脆的耳光。

        谁都没有料到，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女孩蹦跳着从未关的门外闯进屋里，咋呼一声：“爸爸！”

        是何妙妙。

        房间里的几人全都条件反射般看向她。

        这个傻乎乎的小姑娘进屋之后才发觉有什么不对，她的视线挨个扫过屋里每一个人，然后抬头看向柳永胜。这男人还保持着抬手抽完巴掌的姿势，刚才那过重的耳光让他的一边脸颊发红。

        “大胜叔叔……”何妙妙小心翼翼地说。

        柳永胜冷哼一声，抬眼望向天花板。

        “妙妙！我不是说了爸爸在谈事不让你上来嘛！”

        兰姐慌里慌张地进到屋里，一把将女儿抱起。身为女人的敏锐让她在一瞬间就读懂了气氛，不知是否想缓和一下，她嗔怪着对何森说道：“一会儿还要陪她去游乐园呢，你有什么话好好说，别搞出那么大火气来行不行？”

        “你赶紧把孩子抱出去。”何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到下面等着，我这一会儿就解决。”

        兰姐又白了他一眼，却听话地离去。杨晓道趁机对洛襄说：“洛洛你也下去吧，把屋门关上。”

        洛襄点了点头。这话正合他意，他早觉得自己站在这里不太合适了，却又一直没把握到离去的时机。他从外面关上房门，在楼梯上和一位秃顶的大叔擦肩而过。那男人饶有兴致地望了他一眼。由于装束问题，这些天来用这种眼神看他的人不在少数，他早已经习惯了。

        ……

        房门关掉，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只听得三个男人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声。

        何妙妙的突然闯入所制造的插曲似乎让他们都稍稍冷静了些。何森又一压手，杨晓道会意坐下。柳永胜也沉默下来，低头看着桌面，像是在观察上面的纹路。

        “大胜啊……”何森用两根手指交替敲击着桌面，“老话说得好，忠言逆耳。我今天在这儿教训你，不是因为我想给你难看，而是因为你在这件事上做错了。这几年你手下可劲儿地收人，什么混混痞子都往帮里招。人家夸你两句，你就能美到天上去，跟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这些事儿我本也不想管，谁还能没几个酒肉朋友？可他们陪你吃喝玩乐可以，跑去给你惹了麻烦，回来还说是为你好……大胜，这你可就要小心了！”

        柳永胜依旧吊儿郎当地歪着头，却终于和何森对上了视线。

        何森继续说道：“你别觉着我是故意伤你的面子，我还没那么无聊！我要是真想让你丢脸，就不会是开这么个小雅间，把你叫过来说一顿。我会把所有帮里的人都聚起来，让你当着大家的面掌嘴，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丢人了！”

        柳永胜本来面色松快了一点，一听这话又皱起眉头，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何森瞥了他一眼：“这件事你本来不知情，我不想追究你。但是跑去找茬的那八个人，你得把他们赶出去……”

        “凭什么！”柳永胜一听这话，再度抗议，“他们就算做错了，那也是为我做事！现在出了事我就拿他们顶缸，翻脸不认人，那谁还愿意帮我啊！”

        “人心可不是你这么笼络的！”何森训斥道，“做错了事就要负责，这是规矩！别说小刀是咱们兄弟，哪怕是个不相干的人，也没有无缘无故跑人家门上找茬的道理！咱们虎头帮之所以能在这片地方立足这么多年，不是因为咱们厉害，是因为咱们讲规矩认规矩！你要是把这规矩给坏了，那才是真的要把人心都败光喽！”

        “这我知道，你说了好几年了！”柳永胜烦躁地一摆手。

        “我说了好几年，你听进去了几句？”何森的脸色又变冷了，“你要不想赶他们走，那也行。下周把所有人都聚起来，让那些人当众对小刀他们赔礼道歉！”

        “那……那不行！”柳永胜摇头拒绝，“太伤人面子了！”

        “面子面子面子！”何森怒道，“天底下那么多重要的事，你偏偏就只看重一个‘面子’！”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杨晓道赶紧打圆场。

        “森哥！大胜哥！消消火消消火，我给你们倒水，都喝完了，咱们再心平气和地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提起暖瓶给何森倒满，又给柳永胜倒了一杯端过去。

        “滚！我不喝你的水，少特么给老子献殷勤！”

        柳永胜压根不领他的情，一扬手把杯子打翻。杨晓道眼疾手快，在杯子落地之前一把接住，可里面的热水却全洒到了他的手背。

        “嘶——”

        热气蒸腾，杨晓道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却仍是坚持着把杯子放回桌面上，强笑着说道：“没事，没事……”

        “你……”何森指着柳永胜，眉角抽动，“给你脸你不要脸是吧？”

        “老子用他来给脸？”柳永胜怒笑两声，“他杨小刀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靠着女人，他有什么本事爬上来！”

        此言一出，方才一直赔着笑脸的杨晓道顿时僵住，那双眼中头一次迸出了火星。

        而相比起他，何森在一惊之后却是面色平静，之前的怒气仿佛全然消失了。他抬起下巴，声音冷漠：

        “再掌嘴。”

        顿了顿，他补充一句：

        “打到我说停为止。”

        柳永胜冷笑着看着他，没有丝毫犹豫，这便扬起手臂，然后——

        “哎哟大老远就听见你们这儿吵吵嚷嚷的，为了什么事儿发这么大火气啊？这马上就新年了，气坏了身体多不好！哟，原来是何老板，好久不见，恭喜发财啊！”

        一个秃顶男人推门而入，满面春风。

        这男人无视了房间中三人或惊讶或排斥的目光，笑吟吟地环视一圈，接着又故作讶异地跟柳永胜打了招呼：

        “诶，大胜兄弟也在啊！哎哟，原来是何老板帮里在商量事，你瞧瞧，我这个人也未免太没眼色了，怎么就这么闯进来了？实在唐突至极。我认错，请何老板原谅则个！”

        何森缓缓起身，笑意浅淡：

        “呵，蒋老板，确实是好久不见。行了您也别跟我客气了，您‘没眼色’也不是一回两回，我都习惯了。”

        杨晓道警惕地看向这个男人。原本他还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何森这么一说，他心里立刻有底。

        他悄悄扭头，拉开窗帘望了一眼窗外。

        茶社下面不知何时停了五辆黑色奥迪，近二十个彪形大汉围在店门口。其中一人注意到了这里，视线与杨晓道相对，嘴巴一咧，露出阴森的冷笑。

        杨晓道缩回身体，什么都没说，只是多年的默契，让何森一瞄他的脸色便已心知肚明。

        “蒋老板既然带了这么多兄弟来喝茶，我好歹也是半个主家，总得招待一番才是。不如把人全都叫上来，咱们品谈几杯，聊聊人生如何啊？”

        那位蒋老板对于杨晓道的小动作并不戳破，又大笑几声：

        “哈哈哈……何老板啊何老板，您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我哪好意思让您破财啊！再说了，什么兄弟不兄弟的？我这人怕事儿，出门总要多带几个保镖，让他们在下边儿候着就行了！今天我就是来喝喝茶，碰巧遇到何老板才聊上两句，既然你们虎头帮有事，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他转身欲走，却又停住了脚步，演戏般眉头紧皱，好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双手一拍——

        “哎，对了！大胜兄弟，我记得你在便民市场那儿有个废品回收站是不是？刚好我这儿有些金属物件要出，不如你给我个熟人价？”

        柳永胜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犹豫数秒，轻轻一点头。

        “哎哟这可太好了！何老板，您这儿的事完了没？要是没什么事，我寻思择日不如撞日，就让大胜兄弟跟我一道去商量商量，不知您意下如何？”

        他嘴上叫着何森，眼睛却只看着柳永胜。

        杨晓道踏前一步，何森没有说话，只是朝他摇了摇头。柳永胜的目光在何森与蒋老板的脸上转了几下，咬了咬牙。

        “遗憾得很哪，蒋老板。”何森呵呵一笑，“我们还没聊完，我跟大胜也有好长时间没见了，有些内部事情要处理，我看你只能‘择日’了——”

        “没什么事了。”柳永胜突然说道。

        何森的话语被打断，这位老大似乎颇感意外，不由得呆了一瞬。

        “大胜哥！”杨晓道叫道。

        “我们这里没什么事了。”柳永胜谁都不理，只是干巴巴地说道，“好啊，蒋老板，咱们现在就去看看……”

        “哎，好说好说！”蒋老板当即搂住柳永胜的肩膀，“何老板，不好意思啊，大胜兄弟先借我一用，改天我再请你喝酒！”

        柳永胜没有回头。两人居然就这么走了出去，屋子里面只留下不知所措的杨晓道和面色铁青的何森。

        突兀而生的变故太过出乎何森的意料，他完全没有想到柳永胜会在这种时候驳掉他的脸面。对于一位领导者而言，下属的背叛简直是一种奇耻大辱。而对于何森来说，这件事的意义可能还远不止如此。

        “大胜啊大胜……”他喃喃念叨着。

        半晌，这位中年大叔缓缓坐回他的椅子，目光怔怔无神。他用双臂垫着桌面，仿佛双腿已经无力再撑起身体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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