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童话

李衡今年十岁，零二年的时候，他的养父在山上采风时现了他，那时他还是一个婴儿。

        小家伙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草地里，不着寸缕，他的养父看见时赶忙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给他裹上，把他抱在了怀里。小李衡不哭不闹，睁着一双小眼好奇的看着这个高大的身影，感觉温暖、安心。

        至于自己从哪里来，亲生父母是谁？李衡从未想过，也没有想过要去寻找他们。对他来说，养父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看到的人。

        只是最近的时候，李衡感到很是苦恼。因为他的脑海里总是会时不时的浮现出一幅幅奇怪的画面，这些画面间断、零碎，让人无法拼凑，仔细去想却又没有头绪。这让他很是困惑，心想：“这些究竟是些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为什么我会觉得熟悉。”他此刻虽然捧着书，但脑子里却在想着那些不断浮现画面。

        不觉时间流逝，直到夕阳的余晖略过他俊逸的脸庞时，李衡才猛然意识到，黄昏的来临。他瞬间清醒过来，不再去想那些零零碎碎的画面。他忽然“哎呀”的怪叫了一声，心底暗道：“糟了。”

        他连忙站起来，原地稍稍地活动了一下筋骨，就听见“噼里啪啦”如炒豆子般的声响自他的身体里传出。稍稍活动了一下之后，李衡就拿上书本朝着断崖下走去。想来他是要从这里上去。

        在这岭南地区，多数都是属于丹霞地貌，山体呈现出一种暗红色。此时，夕阳的余晖正好印在这崖壁上，使这崖壁泛起微微的“红光”，似乎是在流淌着鲜血。

        这处断崖，距离地面有二三十米。普通人在没有工具的话是不可能上的去的，而且这崖壁很是光滑，就算是备有充足的登山器具，想要爬上去，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这时，就见李衡原地轻轻一跃，身体就直直向上飞出五六米高。在旧力用竭，新力未生时，右掌用力拍向一块凸起，身体又向上拔高数米，如此几下拍打就已经来到地面上。

        李衡手掌轻轻一震，就已经将粘在手上的“红尘”震落，白皙如玉的小手上，不留半点尘垢。清风扬起他好看的刘海，夕阳映照着他俊秀的脸庞。恍恍惚，此刻的少年有如谪仙般潇洒。

        来到地面上，李衡就朝着黎元村的方向奔去，他的度极快，不过片刻就到了村口。到了这里他慢慢放下度，只以一个正常少年走路的方式前进，回归到了普通人的模样。

        只是刚进到村里，就被人“拦住”了。

        “拦住”他的是个半大的孩子，约莫八九岁。只见这孩子，非常的瘦弱。他光着上身、打着赤脚，只有下身穿了一条青到黑的牛仔裤。牛仔裤的底边已经卷起了毛茸茸的边儿，被风一吹“飘飘荡荡”的，好像是围了一圈狗尾巴草。

        李衡看着“拦下”自己的孩子，有些疑惑的问道：“特尾，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特尾”是小名，是村里壮族的方言。意思大概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跟内地的方言“老小”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李衡所在的黎元村，居住的都是一些少数民族。据李衡所知，黎元村虽只有二十来户人家，却是有着七八个民族，他们都是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在村里，很少会有人起大名，大多数人是只有小名的。只有在上户口或者进入官方学校的时候才会借用汉姓来给自己起个大名。

        这个叫特尾的孩子其实已经在这里等了半天了。岭南的傍晚还是有些微凉的，此时凉风一吹身体都有些颤。不过一看到李衡回来，还是有些兴奋的窜了上去。听到李衡的问话，他有些腼腆的回道：“哦，衡哥，你终于回来啦！喏，这个给你。”

        特尾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递向李衡，这书的外边还裹着一层破布。

        李衡接过来，说道：“哦？是书。你哪里得来的？”

        听到李衡问他，特尾“嘻嘻”一笑，有些得意的说d县里给俺们学校的呢，有好大一捆哦。”

        末了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我从学校里拿出来的，看完了还要还回去的呢。”

        李衡听他语气，就知道他说的这个“拿”肯定是无人知道的那个“拿”了。不过他并没有在意，书本不比其他的东西。将裹着的布片去掉，就见这书的封面上画着一些彩色插画。这些插画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褪色了，由于长时间没人翻看，这书散着一股霉的酸味。所幸的是，上面的字迹还算清晰。

        李衡随意的看了看，然后就读出书名：“《安徒生童话故事》。”

        特尾不知道“安徒生”是谁，也不明白“童话”是什么话，但故事两个字他听懂了。一听这是故事书，心里头就有些兴奋，他“呵呵”一笑，对着李衡说道：“衡哥儿，是故事书哩。”

        特尾从小没上过学，虽然今年都八九岁了，但也就认得一些数字罢了。事实上，如果不是今年镇上新建的这一所小学，他连数字都未必认得。

        李衡说道：“嗯，是童话故事书。”

        特尾问道：“衡哥儿，‘铜花’是什么花啊？”

        听到特尾问自己，李衡想了想忽然觉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书他小时候也读过，不过也就是匆匆一瞥，就弃之不顾了，现在真要让他解释童话的意思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索性就随口回了一句：“‘铜花’啊。嗯，就是小孩子的花的意思。”

        特尾有些懵懂的点了点头，道：“哦，这样啊。”

        在答应一定会给他讲讲书里的故事后，特尾高兴的回家了。

        李衡一回到家，就看见父亲坐在饭桌旁，桌子上已摆好了晚饭。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爸，我回来了。”

        李衡的父亲寻声望去，见是李衡回来了，心里有些高兴。但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是有些怪气的说：“哎呦喂，我的儿，你终于回来啦。”

        听着父亲阴阳怪气的语调，李衡并不觉得奇怪，显然是早已习惯父亲与众不同的说话方式。他开口说道：“儿子，今天看书入迷，所以忘了时间。”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父亲自己脑子里出现奇怪画面的事。实在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李衡的父亲听他这样说，倒是有些好奇起来。眼瞥见李衡手里的书，随手将它们拿了过来。他看了看书的封面，开口道：“《妙法莲华经》，嗯？”。他把这书放到一旁，随即拿起另一本，开口道：“《安徒生童话》？”。

        看到这是一本童话故事书，他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着李衡。李衡本就觉得不好意思，此刻被父亲盯着小脸都开始泛红。这倒不关那本故事书的事，而是因为自己确实回来的晚了些。

        看着李衡那稚嫩的小脸，如果忽略他的能力，其实也就是一个孩子。李衡的父亲心想，是了，儿子再怎么神奇也不过只是个孩子，是孩子都有幻想，都憧憬这些美好的童话故事。想想自己爷俩这些年生活的场景，自己还真没做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他忽然感到非常的自责，自责没有给李衡一个美好的童年。他对着李衡说道：“儿子，你是不是想妈妈了。”

        听到父亲说什么妈妈，李衡有些蒙，疑惑的问道：“啊？什么妈妈？”

        “唉！”李衡的父亲叹了一口气，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他有些悠悠的开口道：“我也想你妈了，也不知道她这些年过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生了几个娃娃了……”。

        李衡听到这里，脑子更加迷糊了，怎么也想不明白父亲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开口问道：“爸，妈她在哪里?怎么也见她来看我们。”

        李衡的父亲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此刻忽然觉得有些疲惫，把身子缩进椅子里，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儿子，爸有些想家了，过几天咱们离开这里回家好吗。”

        李衡问道：“爸，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吗？”听到父亲说要离开这里，这让李衡心里有些惊慌。他从小在这里长大，还从来没有离开过。猛然听到要离开，内心有些难以接受。

        李衡的父亲回道：“这不是我们真正的家，我们的家在北方。”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向北的方向。

        李衡顺着父亲的所指的方向看去，除了一面墙壁他什么也没有看到。虽然有些舍不得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地方，但父亲要走，自己肯定要随着他去的，他对着父亲说道：“那，爸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的家，也就是我的家。”

        听到儿子这样说，李衡的父亲感到很开心，他笑着说道：“真是我的好儿子，也不枉费我这些年的工资都养了你的书了，哈哈。”

        说到书，他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开口说道：“儿子，我记得你小时候，都不怎么爱看这类书的。你瞧瞧这书都被你放的霉了，怎么现在忽然拿出来看了？”

        李衡说道：“爸，这书不是我……”

        李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的父亲打断了，他似是恍然大悟般，说道:“哦，我懂了。你小时候看不懂，现在看得懂了所以就拿出来了。”说完也不等李衡回话，自顾自的说道：“你小子总算是开窍啦，以前老读这些经啊、文啊什么的，脑子都读坏掉了。不过还好，你现在总算是长大了，也知道读这类书的好处了，嘿嘿。”他说到这里，“嘿嘿”笑了起来，又继续道：“还是先别管这些书了，来来来，快尝尝老爸的手艺，吃吃看有没有当年的味道了，你小子以前可是最喜欢吃我煮的的白米稀饭了。”

        听着父亲自言自语般的长篇大论，李衡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心想：”我明明读的书比老爸多多了，怎么在父亲面前就显得特别的蠢笨呢？”李衡感觉父亲的思想比他前卫多了，在父亲面前他总是跟不上节奏。这不是书读的多与少的问题，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现在的自己也是想不明白。

        听到老爸说到吃饭，他嘀咕道：“您老的手艺我已经很多年没尝过了，哪还记得那是什么味道。”

        李衡的这句嘀咕，自然瞒不了父亲的耳朵，只见他佯怒道：“你这个臭小子，明天去给老子抓条大蟒来。总是吃这些兔子、野鸡的，一点营养都没有，老子最近都有点瘦了。”

        李衡感到无奈的说道：“知道了，老爸。一定给你弄条大家伙好好的补一补。”

        李衡的父亲这才转怒为笑道：“算你小子孝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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