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场空

　　“爷爷！”
　　战荳荳的呼喊声和风雨雷电混合在一起，听不分明。
　　战荳荳撒腿就往前奔，拿着的雨伞早就掉落在地上，甚至战荳荳自己身上的雨衣，她也嫌弃太过累赘，在奔跑的途中被她一把掀开。
　　雨幕中，战隆兴仰躺在地，任凭雨水冲刷，已经失去了知觉。战荳荳的脑海中雷声轰鸣，眼眶中泪雨滂沱而下。
　　“爷爷！你醒醒啊！”爷爷脑后被雨水冲刷的淡淡的血迹，更加让战荳荳心急如焚。
　　怎么办怎么办？短短的几百米道路，因为大雨的关系，人迹罕至，大声呼喊也被淹没在雨声里。战荳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强自镇定住自己脆弱的心神。不行，这个时候自己千万不可以乱，不能……
　　跪在雨中，战荳荳用身体的力量先将爷爷扶起来，而后将他的双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用力将他背起。战隆兴虽然已经变成了一个清瘦矍铄的老头儿，但是看战国的体型，就知道身高和体重的底子都在那儿。战荳荳膝盖一弯，第一下差点没站稳。
　　“爷爷！你别吓我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战荳荳也不知道哪里聚集起来的力量，背着战隆兴就往家里跑去，爷爷的长腿几乎要拖到地上。
　　都怪自己，如果自己刚才早回来那么一会儿，如果自己第一时间就出发不跟老爸贫嘴，如果自己刚才第一家就找到爷爷……如果的如果，那爷爷就不会有事。
　　战荳荳泪如雨下，自责不已。
　　短短的道路，在这一刻却变得这么遥远，风雨切割在脸上，却痛在心里。脚底的泥泞让她小心翼翼，背上的这个是她的爷爷，是她最珍爱的家人，她不能再造成任何的伤害。如果可以，她宁愿一切的意外全部由自己来承担。
　　“爸！爸！”战荳荳冲进大门，嘶嚎的呼救声中带着哭腔。战国还在后堂，但尚在前庭的学员和师兄弟们已经看到。
　　“荳荳！”大师兄大惊失色，快步从她背上接过老人家：“爷爷怎么了？”
　　“爷爷摔倒了！可能是摔到后脑勺了！”战荳荳的手都在颤抖，但是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乱。
　　学员送上了毛巾绷带，大师兄一边小心的帮爷爷简单处理脑后的伤口，一边大声吩咐：“快叫师父！小四开车！送医院！”
　　众人乱成一团，战国和江心怡也急急从后堂跑来，一家人手忙脚乱将老爷子送上车。去镇上医院的同时，战国开始联系夏鸿钧，哪怕曾经再不愿意依靠关系，面对老爷子的情况，他也不得不选择屈服，毕竟依靠夏老爷子的关系，可以迅速安排到最好的医生。
　　镇上医院简单急救，颅内出血加腿部骨折。医生一边做着最基本的急救处理，一边继续由救护车送到市区医院。倾泻的大雨和蜿蜒的山路成了此刻最大的阻碍，战荳荳坐在大师兄身边，看着前面飞奔的救护车，泪水不停留下。
　　她很胆大，她很勇敢，但是那都是对自己。一旦涉及到家人，涉及到朋友，她就变得极度的胆小和害怕。所有的伤痛和苦难，她宁愿自己来承担，也比这样眼睁睁看着好。
　　“荳荳，别担心，会没事的。老爷子吉人自有天相。”后座的四师兄安慰她。
　　“嗯。”战荳荳泪眼婆娑的点点头，如一个小小的泪人儿。走的太过匆忙，现在大家的身上几乎都是湿透的，但没有人想到要先去换。
　　知道成绩后全家人极度喜悦，却不料仅仅一场暴雨，便瞬间跌落谷底。世事难预料。
　　只盼，只是虚惊一场。
　　送到医院，已是晴空万里。医生专家团早就已经等待，战隆兴刚下救护车，就迅速被推进了手术室。夏伟章、夏鸿钧、何文珊和夏立秋都已经到达，两大家子人共同在手术室外等候。
　　江心怡泪流满面，何文珊轻声安慰；战国站在门口沉默不语，夏鸿钧拍着他的肩膀，无声支持；夏老爷子骂骂咧咧，但言语中都是老兄弟老朋友之间的真挚感情；战荳荳呆立一边，清瘦湿透的身子，被医院走廊的风吹得瑟瑟发抖。
　　夏立秋问护士小姐要了几个毯子，分给众人，自己拿着一个，轻轻的兜在战荳荳肩膀上。
　　“立秋，”战荳荳回头，苍白的脸上绽开一抹虚幻的笑容，像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惶恐的想要依靠：“爷爷会没事的对不对？”
　　“嗯，一定会的，放心吧。”夏立秋很肯定的点点头，用力揽着好友的肩头，给她温暖，给她力量。
　　战荳荳闻言，眼中绽放一点点喜悦，而后又黯淡下去，目光执著的盯着手术室门口。爷爷对她好的点点滴滴，爷爷像个孩子一样赖皮的每一个片段，爷爷每次在战国手下护着她的时候……往事一幕幕出现在战荳荳脑海里，让她痛得不能呼吸。
　　爷爷的身体是那么的好，爷爷的心态像个孩子，她还完全没有做好爷爷要离开的准备。她还想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告诉爷爷自己这小幺也是很争气的……
　　子欲养而亲不待，她不要这样留下这样的遗憾。爷爷，一定要好起来啊……
　　三个多小时，众人没有一个离去。繁忙如夏鸿钧和何文珊，也一直呆到手术室的门打开。战荳荳已经感觉自己的头脑好像不太清晰了，她听不清医生和大人们到底在说什么，她只看到，爷爷头上和四肢都插满了管子，被推着从她眼前匆匆而过，她想要跟上去，却被师兄们拦住。
　　甩头，努力让脑袋清醒，这才依稀听到，爷爷的手术很成功，但是还没有醒，要到重症监护室继续观察。由于老人家年纪太大，身体机能比较差，所以到底能不能康复，还要看情况。
　　这不算是一个好消息，但至少，也不算是一个坏消息对不对？
　　“你们都先回分馆歇着吧，这里我留下就行。”战国红着眼睛，吩咐妻女和徒弟。病房里反正是进不去，留下他一个人等医生消息足够了。
　　“我留下来陪你吧。”江心怡轻轻握着他的手。
　　战国摇摇头：“先回去歇着吧，不能大家都倒下。明天休息好了再来。”
　　众人也深深了解现在的情况，不管老爷子现在醒不醒来，这都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师父，那我明天来替你。”
　　“我也要留下。”战荳荳坚定的不肯挪开脚步。
　　“先回去，”战国呵斥她：“明天要填志愿，别胡闹。”
　　“志愿算个屁，有爷爷重要吗？”战荳荳犟起来。不亲眼看着爷爷好起来康复起来，她怎么可能安心。
　　“荳荳，”何文珊轻揽着她的肩头，心疼：“先回去吧。填报志愿也是大事，万一明天你耽误了填写志愿，爷爷醒过来知道了，不是很生气很难过？”
　　“对啊荳荳，如果你拿到N大的通知书，爷爷一定会很开心的。”夏立秋也劝说好友。
　　“荳荳，走，先回家，明天这老家伙一定会醒过来的。”连夏老爷子也过来拉荳荳了。
　　众人一再劝说加师兄们的强拉下，战荳荳还是回到了武馆。众人饥肠辘辘，却都没什么心思，简单的洗漱和吃了点东西后，就各自回房间。江心怡眼眶红红，本来想来安慰战荳荳，战荳荳强颜欢笑，告诉她自己没事，便回了房间。
　　心悬在空中，放不下。她的前世一定欠了家人和朋友好多好多债，所以这辈子，注定要以他们为中心。
　　填志愿……一想到明天，战荳荳有点茫然。她花了一年多努力，眼看终于要实现自己可以上N大文科强化班的梦想，但是现在她却忽然犹豫了。
　　面临失去，才知道珍惜的可贵。爷爷这次伤的这么重，就算醒来了，会那么顺利的康复吗？万一，她想的是万一，万一他的身体吃不消，万一他拖不了太长的时间，万一他离去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那怎么办？
　　她还年轻，夏致哥哥还年轻，属于他们的未来还有很多时间。而爷爷已经七十多了，她还能陪伴他多久？
　　如果她因为出国而错失了见爷爷陪伴爷爷最后时光的机会，那么，哪怕她真的成为夏致哥哥的新娘，她也会遗憾终生。
　　战荳荳忽然下了决定。
　　只是，放弃的话……非寒哥哥怎么办？
　　夏致哥哥那里，她只说了自己的分数，还没说自己要填报的志愿和为什么填报，所以就算更改，也无所谓。
　　但是非寒哥哥呢？这645分的成绩，并不完全是自己的功劳，还有夏非寒持之以恒的努力和帮助。可以说，没有夏非寒的督促，没有夏非寒的辅导，没由夏非寒的鼓励，她根本就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成绩。眼看两人为之奋斗的目标就要实现了，她却忽然放弃了，夏非寒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反应？
　　她好怕让他失望，她好怕让他生气。她觉得自己愧对于他。
　　但，她宁愿欠着他的，以后慢慢还，她也不能欠着爷爷的。爷爷剩下的时间，要少得多。
　　掏出手机，很想现在就打电话给他。可是爷爷的消息还没确定，她又不想让他担心。还是，等爷爷明天醒来了，再打电话跟他说吧……战荳荳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淋了雨，心担忧，迷迷糊糊睡着了。早上被江心怡叫醒的时候，还有点恍惚。先去医院看了一下爷爷，依旧还在重症监护室中没有醒来，唯一的好消息是，生命体征还算稳定。
　　江心怡和大师兄替下了战国，让他先回去稍微休息一下。夏伟章他们也到医院来看望，而后带着战荳荳一起到学校。
　　填写志愿，原本是那么愉快的事情；陆峰看战荳荳的目光都充满了笑容和满意，可是她已经无从欣喜。她的心思全部都在医院。
　　孟轲然一来就意识到了战荳荳的不对劲儿，询问了夏立秋，才知道了所发生的事情。充满孝心和感恩心理的他，也恨不得如战荳荳一样立即就冲到医院去，还是夏立秋拦住了两个人。
　　第一志愿，落下N大，院系一栏中，战荳荳有点茫然。除了文科强化班，她从来没有去研究过别的系。安然的商学院？夏立秋的生命科学院？还是孟轲然的建筑学院？她好像都没什么兴趣。随便翻阅着院系设置和介绍，新闻传播学院忽然映入眼帘。这个好像有点儿印象……哦，是石曜大哥所在的院系。
　　第一眼眼缘，战荳荳毫不犹豫落下新闻传播学院新闻学系。反正对她而言也没什么大差别不是么，她现在根本就不想考虑这么多。纯理科的东西她肯定是驾驭不了，文科全都差不多，新闻这种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应该难不倒她吧？
　　反正，她也就是想拿着一张本科文凭回家开小餐馆。现在不流行什么N大奶茶妹，M大鱿鱼哥之类的么，她就当是什么N大MM餐馆好了。
　　匆匆填写好志愿，连第一志愿下的其他调剂院系和第二志愿第三志愿都没填写，战荳荳就交了上去。跟她一样迅速的还有夏立秋和孟轲然。三个人不顾陆峰在身后苦口婆心的叫唤，匆匆赶到医院。
　　好消息！
　　老天开眼！
　　战隆兴终于醒来了！
　　战荳荳喜极而泣，一把抱住了身边了孟轲然，孟轲然也很激动，很配合的揽住了她的双肩。大人们也都没有因为这种小举动而联想什么，在发自内心的关心和喜悦下，一切的行动都有合理解释。
　　虽然醒来，但是众人还是没法全部进入。三个少男少女挤在监护室窗户口，里面的战国拉开窗帘，让他们能够看到里面。
　　战老爷子依旧插着管子，面上还带着氧气呼吸口罩。他顺着战国的指引，慢慢调转视线，看向床边的三个孩子，缓缓的抬起手挥了一下。
　　这只是很平常的一个小动作，此刻却让战荳荳喜极而泣。她强忍着眼泪，绽开笑容朝着老爷子比出大拇指。不管过程有多艰辛，她相信爷爷一定能够挺过来，老爷子是最棒的！
　　窗帘拉上，心中的阴霾也随着这一开一拉而变化，压在心头沉甸甸的担忧终于散去了一点。
　　医院没有她能做事的地方，战荳荳在孟轲然的陪伴下回到武馆。她能做的，她擅长做的，就是做饭，爷爷既然醒过来了，很快就应该能吃东西了吧？她买好了好多食材，就等着医生通知后，着手准备。
　　第一次这么深刻的觉得，能让别人吃自己做的东西，自己是多么的幸福。
　　晚上，和师兄们又一起去看了爷爷，四师兄换下了江心怡，和战国一起在医院照顾。重新回到武馆的战荳荳，调整好心情，打算向夏非寒坦诚。
　　熟悉的电话拨通，平生第一次，迫切的渴望夏非寒把自己揍一顿，好像这样，才能让自己愧疚的心得到缓解。
　　响三声，然后被挂断，然后回拨过来，战荳荳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接通，夏非寒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猪？”
　　“非寒哥哥……”战荳荳的鼻子忽然一酸，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好委屈。
　　“怎么了？”夏非寒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对劲，皱着眉头问。
　　“爷爷昨天摔倒了，进医院了……”战荳荳一时不知道该说哪一样事情，干脆就顺着时间顺序来。
　　“什么？”夏非寒吓了一跳，声音难得的高三度：“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没事没事！”战荳荳急忙安慰他，隔得那么远，怎么能让他担心，肯定报喜不报忧：“在医院里有老爸老妈照顾着，过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是这样吗？夏非寒有点怀疑：“真的？那你声音怎么不对？”古古怪怪的：“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呃，”战荳荳愧疚又心虚：“今天，填志愿了……”
　　“然后呢？”夏非寒已经大致猜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我……我没填文科强化班，我……我随便选了个新闻传播学院……”战荳荳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挨批挨骂以及承受夏非寒冷冰冰隔离的后果。如果是自己，帮着别人辛苦了一年多，结果到最后人家把自己的成果毁于一旦，自己也会暴走的吧？
　　话筒中的声音似乎丝毫不惊讶：“因为爷爷？”
　　“嗯。”战荳荳老老实实，有点想解释：“非寒哥哥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反正你们明年就毕业了，我不差这个半年时间；但是爷爷这里……”战荳荳顿了顿：“早上填志愿的时候，爷爷还没清醒……”虽然说了不想让他担心，但到这时候，更加不想让他误会。
　　“没事。”夏非寒的回答却出乎意料的迅速而平静。
　　战荳荳愣了一下，小心翼翼：“非寒哥哥，你不生我气啊？”
　　“你这样做是对的，”虽然他会有点小遗憾，但是，他支持她这样做。这才是他喜欢的那个战荳荳，傻傻的，搞怪的，护短的，孝顺的，看着坚强却很心软的，一个傻傻的姑娘。
　　－－－－－－题外话－－－－－－
　　真心不擅长写这样的苦情戏啊……为了老爷子的健康，大家投票啊。再不投票，过期作废啦！2013年最后的票票，都到扇子篮子里来吧。
　　不要说这几章绕了个圈子没有用啊，没有梦想，战荳荳怎么会努力怎么能上N大怎么出来我家苦逼的男四怎么再和安安以及小孟子立秋在一起；没有梦想，她和小哥怎么能夜夜视频感情突飞猛进怎么能凸显我家小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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