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救援与苍生

就在子夜以为此刻功败垂成，必死无疑，心有不甘戚戚然的时候，他突然心头莫名一暖，只见在他面前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个让他感到莫名安心和熟悉的淡白色光球。下一秒，光球散去，光球之前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一个黑发的中年男人。

        这个男人不是他们起义军的人，或者说这个那人连本国人都算不上，这是一个陌生的外国男人，因为罗刹国本国就没有这种样子脸庞的黑发之人。而且子夜确信在他的记忆中找不到关于这个男人的任何资料和印象。但，子夜见到这人时他的心却无比踏实。

        下一秒，他通过自己身体内那神秘契约的反应，子夜知道了，这正是那与他紧密相连的人！和契约给他的安心和踏实感一起升起的，还有那绝处逢生的希望与激动。或许，他，他们还有救，这战事还有胜利的希望！

        同时间，和子夜有类似感觉的还有黎明。通过契约，他知道这个身披朴素战甲正与烈焰抗争且处于下风，浑身是伤，已经奄奄一息，只靠着意志苦苦支撑的少年，正是他此生，生死相随的主人！

        时隔十六年，他终于再次见到了他！当年经历的种种和最近为这次再续任务所做的各种准备与训练在黎明的脑内飞快的闪过。皇天不负有心人，天公开眼了！如果场合允许的话他甚至想仰天长啸一番，再抱着这自己用尽所有去保护，后又被反哺守护了十数年的小王子痛哭一番。

        但眼眶刚红了一下，他马上把心中的酸涩与激动和脑子里那如潮涌般的回忆强行压了下去。发现光靠深呼吸和自我暗示没办法很好的平伏下来，黎明一边暗叹自己自从醒来后变得太眼浅，总喜欢哭哭啼啼；一边用力咬着自己下唇，试图用疼痛感让自己冷静下来，直到他的唇被自己咬破，鲜血顺着口齿流到了他的舌尖，那淡淡的铁腥味和一刻的刺疼才让他的理智迅速回归。

        所幸，在黎明感觉中那漫长艰辛的自我斗争，实际上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他冷静地看向了以剑支地单膝着地但依然挺直腰板，目视前方的主人，迅速地以光之护盾抵消了烈焰的攻击，然后在自己和王子周围筑起了光之壁垒。做完这一切，他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开始接下来的动作……

        黎明郑重地双膝着地，让自己的视线与自己的主人持平，对上的是王子信任又略带疑惑的探究目光。他一边丝毫不耽搁地对王子施加着各种治愈术，一边坚毅地说：“王子殿下，我叫黎明，相信您已经从主从契约的引导得知，我是宣誓与您生死相随的人，是您最坚实的守护之盾。这次我也一定会倾尽所有来守护您的，我是高级光系能力者，您的伤很快就可以痊愈了，然后我们就可以用首辅，呃，院长大人提供的瞬移魔法回国了……”

        出乎黎明意料的是，打断他话音的不是敌人的攻击，也不是王子对亲人的好奇询问，而是，“我不能回去！”王子激动地大叫。

        见身边人惊愕的表情，在治愈术作用下情况逐渐好转的当大少年，安抚地换了种表达方式继续说道：“至少达到这次反抗的目的前，我还不能回去。我是这次起义的领导者，大家都是在我的号召下，相信我的能力才从全国各地汇集在一起，为我和大家的理想而战的。我不能临阵脱逃，绝不！”

        “不管这一战后，我将站在哪里，站在什么位置，此刻，这目之所及都是我的战友，是我想要和他们共同进退的人们。而我们所做的一切，牺牲的一切都是为了这国家里所有想要活下去的坚强的人们。我不能走，不能丢下我的战友，更不能丢下我们身后的人们……”

        身穿战甲的少年纵然面对着无尽的苦难和无数敌人，哪怕是刚刚被无尽的烈焰炙烤，都不曾有太大的情绪变化。然而，他此时却在面前陌生人和自己的一番话后情绪变得有点过于激动。剧烈起伏的胸膛牵动着尚未治愈到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极北之地初冬冰冷的空气，刺激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时竟前所未有地狼狈起来……

        黎明虽手上施加治愈术的双手丝毫不停，但刚刚就被主人那激动的言辞吓了一跳，接着又被那似曾相识的话语弄得有些心神恍惚。最后，有些飘远的思绪终于被主人那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拉了回来。

        不怪黎明听到主人这样的言辞会心不在焉，因为他的话和当年禹王陛下危难之际托孤的话语实在太像了，不是语句，而是同样心系黎民的感情！

        结束了一轮的紧急救治，黎明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在主人有些不解与不安的注视下说出了当年禹王委托他的话语。

        “您和属下都姓黎，是天下黎民的黎，禹王陛下衷心希望您能成为一个善待他人，心系天下黎民的人！而属下现在则可以骄傲地万分肯定地回复陛下了！

        这次，我会和您一起战斗到最后的！而且我也想亲自搞清楚，当年这皇城里的那位到底为何要千方百计地劫走您！”

        然后，在主人变得期待的目光注视下，黎明右手握拳置于心上，低头单膝跪在了那里坚定地道：“吾主心之所愿就是属下的一生目标！属下定必誓死保护殿下！”

        黎明这郑重而正式的宣誓，让黎幽夜终于安心下来，同时也极大地振奋了他的精神。

        他盯着黎明的脸看了许久，然后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黎明，我因为国内，呃，我是说罗刹国对平民的基础教育不是很完善，基础以上的所有知识只有贵族以上的阶层才能接触到，所以我不太清楚高级能力者到底是怎样一个水平。”

        他思索了一下：“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们受到烈焰侵袭的其他士兵们也做点什么呢？至少能先保住他们的命……”

        其实黎幽夜对于魔法能力者的分级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虽然的确是很基础的。

        在黎幽夜有限的魔法知识里，他知道身上元素特征越明显的人魔力和元素活跃度就越高，相应地，这人的魔法等级就越高。就像他自己这个暗系与光系的双属性高级能力者，就是因为魔力和体内元素而变成了白发紫瞳的。

        而反观自己这位天降奇兵的下属，自称高级能力者，却只有一双灰瞳，一头黑发没有一点杂色，实在让人有点拿不准，他到底能不能好像自己一样，一下子给所有自己人加上光之护盾而又安然无恙。

        身旁搀扶着他，并起手就给他再施加了一个高级回复术的黎明听完，这才第一次把注意力从自己的主人身上移开了一下，看向了战场。

        然后他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王子之所以会虚脱，是因为在不熟悉魔力掌控和魔法熟悉度不足的情况下，一下子动用了那么大量的魔力给这些人都施加了光之护盾啊。但眼下这种情况，最合适的光系保护魔法明明不是光之护盾啊。

        然后，黎明思考了一下，并马上估算了一下自己现时的魔力余量，对着第一次主动向自己下达命令的王子欣然地回道：“是的，您的心意就是属下的目标。话说回来，殿下竟然可以仅凭数百之众就攻进了皇宫腹地，又仅以一己之力给受到火焰伤害的数百人都施加了光之护盾，殿下的谋略和魔力实在太让人佩服了，属下真是望尘莫及啊……”

        看着一旁露出“果真如此”失望神色并担忧地望着士兵们的黎幽夜，黎明边说也边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他闭眼开始调动起体内的魔法元素和魔力，下一秒，原本为了掩人耳目减低存在感，同时也是为了便于在穿越荒野时隐蔽的而刻意遮掩而成的黑发瞬间变白，泛着莹白光泽的银发在一片火红色的战场上变得尤其亮眼。

        随着黎明睁眼和短暂的无声吟唱，一片柔和的白光洒向了火海，本来还在为身上保护魔法逐渐失效而略显惊恐的起义军们突然觉得自己脚下的火海不再那么炽热可怖，甚至还有些温暖，正从脚底下窜上来为他们驱赶了刺骨的严寒。

        接着，又一白光洒下，他们身上的伤瞬间好了六七成。他们顿时士气大振，尚有一战之力的士兵立即组织起对着敌人发起了新的一轮进攻……

        黎明看着一脸莫名的主人，温和地谆谆善诱：“生命的守护，这是一种可以按照术者意愿和魔力导向，在一个固定范围内，有效隔绝来自固定方向的对生命有害外力作用的高级光系魔法。现在我们只需要隔绝来自地面向上的火焰，所以这是最好用也最节约魔力的魔法。”

        “原本以属下的能力可以完全隔绝火焰造成的温度，但有什么舒服得过在严寒的冬日里，点上一把火为自己烧上暖融融的地龙呢？相信有了这暖洋洋的火焰大家一定能更快地攻下这腐朽的皇城的。然后是中级治愈术，只要求保命的话，暂时这样就够了，毕竟能省则省嘛。”

        黎幽夜：“……”还有这样的光系魔法？我果然还是不行啊，不过好家伙，直接把敌人的攻击变成地暖了，里面那位知道恐怕得气死。

        他默默地第一次，在提到己方士兵后看向了身边的属下：“！！！黎明，你的头发？！”

        似是安抚他的惊奇又似继续教学，黎明对着他温和一笑。

        “因为之前本准备疾行穿越荒野，白发实在是太扎眼了，所以属下稍微压制了一□□内的魔法元素，让头发变为了禹国人中最普通的黑色。”

        “在禹国境内时，属下和一部分人一样，都不怎么在意发色，只顺其自然。当然禹国也有一部分人比较喜欢黑色，所以就算没特殊情况平时也会压制一下，使发色保持黑色。”

        “另外，也有想可以随时随地练习魔力及元素控制并最大限度地节约魔力，而时刻保持黑发的人，例如禹国军校的木系能力者，柊霖校长。”

        黎幽夜，听了恍然大悟，然后他突然发现了什么一般，一边指着已死伤一大片但仍被迫守在那里的士兵，一边兴奋地开口：“既然你本可以完全隔绝，现在只削减了威力，那你应该还有余力吧，我想把敌方的士兵也救下来，毕竟他们也是被迫上来与我们对战的。你放心，我救他们是有条件的……”

        本就是出色守卫的黎明听到他这样一说哪还能不知道自己这年轻的主人在打着怎样的算盘。但经过了在军校的一番学习，现在的他明显想得更多，也对形势和敌人的谋略计划看得更通透。

        他微笑着对黎幽夜说道：“殿下的想法自然是好的，属下也的确能实现殿下的想法。”

        “但您有没想过，敌方的那些士兵们面对着这种被当做弃子的战法，依然一脸绝然地守在那里，而没有一人逃跑，那必定是因为这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一定还有某人在现场或以某种方法监视着他们，并在发现他们逃跑时即时处决他们。”

        “我们必须先解决这个监视者或者是监视的术法……”

        “你有办法吗？你找到后我用暗系的魔法解决他，我的暗系魔力还有不少，而且你刚刚不是给我用了回复术吗，我现在的状态没问题的……”听了黎明的建议，黎幽夜思忖片刻回道。

        他话音刚落，只见黎明灰瞳微闪，然后他指向城墙上的某处。

        随后他拦下黎幽夜的行动，道：“其实魔力是没有属性之分的，只要你把体内的魔力控制起来，而不是任由属性元素随意拉扯吸附魔力。然后根据需要调动体内的属性元素，把魔力输送到元素聚集的地方给魔力附加上属性，就可以使用相应的属性魔法了。”

        听到这一番崭新透彻的魔法理论，黎幽夜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虽然大概知道黎明所指的方向应该就是监视者所在的位置了，但他在动身之前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黎明你真厉害，知道得真多，难道你也是双属性的能力者？”

        听到了王子好奇的提问，黎明不禁又想起当初禹王说自己从此是王子师长的话来，他今天一口气教了王子不少东西，应该算是无愧于这个称号了吧。

        想到在之后的战斗里王子可能会在他顾及不到的时候需要用到光系魔法，故此，尽管现在场合有点不对，他还是决定把在禹国最基础的新魔法理论知识告诉自己的主人。

        “属下并不是双属性的能力者，无论何时，双属性并存的能力者都是极为罕见的。至少在我的认识范围内，您甚至比传说中的吟唱者更稀有。”

        “但属下刚刚说的，全都是新魔法理论的基础，这是由我国前首辅大人所创造，和传统魔法理论完全不一样的魔法理论。”

        “而这种把纯魔力控制起来，再按需要加入属性元素的流动控制方法，正是使用各种无属性魔法，以及把无属性魔法和属性魔法结合使用的关键。您只要根据我所说的方法稍微控制一下魔力的流向就一定能很快掌握。”

        不得不说，黎幽夜真的只是吃了教育水平低下的亏。眼下，黎明因着时间紧迫只深入浅出地粗略说了一遍，他就能很好地掌握了全新的魔力流向控制。天资之厚，悟性之高，真是黎明前所未见的。

        但教学和学习到底是需要时间的，经过这一拖沓，监视者显然已经发觉了黎明的生命探寻魔法，遮掩了指引的淡光并转移了位置——俩人到底是延误了战机。

        没办法，黎明沉吟了一下，又更隐秘地再用了一次探寻魔法。

        这次他把标记转换成只有光系能力者把魔力汇聚在双眼时才能看到的特殊白光，然后让黎幽夜把一丝魔力加上光属性汇聚在双眸。然后他拿出了一块附有瞬移魔法的魔石，交给了黎幽夜。

        “这就是我刚刚提到有瞬移魔法的魔石，里面有足够的魔力实现从这里到禹国的瞬移。您可以稍微动用一部分瞬间去到那监视者的位置。去吧，别舍不得，毕竟属下还想快点搞清楚当年的真相然后尽快回国呢。”黎明依旧温和地说道。

        就这样，黎幽夜转眼就解决了监视者，下方的黎明看到了约定好的信号，马上上前一步给自己施加了一个扩音的小魔法：“敌方的各位士兵们，监视你们的人已经被我们解决了，现在，只要肯放下武器的人，我都可以在这片火海中保他不死！”

        他的声音温和却有着不容置疑的震慑力。对面的士兵们不一会儿就开始动摇了。毕竟，谁都看到了，之前还一脸惊恐的起义军，现在个个脸上都挂着兴奋的神情，在这凛凛寒风中，不仅毫不颤抖还越战越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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