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医用酒精

几个紧急避难所选址选得相当好。首先在地形方面，撇开宫邸的位置不说，另外两个一个医院是平原地区，另一个“传承院”则在地势较高的小丘陵山顶上。除此以外，在孩子集中的学校还有一个虽防御级数略低于三个特定地点，但仍可给孩子和教师就近避难的体育馆，简直在有限的资源内完美应对了对不同灾害的避险需求。

        更别说这里原就是医院，对于伤病患者的处理本就擅长，而且大灾过后，有什么比药和食物更重要，保住医院就是保住了最多药的地方。另一方面，现任的国王也是个仁义之君，灾害面前也绝不放弃医院的病患，而且甚至还允许人们到他家避难，可以说十分难得了。

        祖孙俩再稍微转了一圈，艾青暝又向医院的工作人员了解了现时的一些情况。

        他和艾北柠继续说道：“你爸爸以前最早的时候是立志和你奶奶一样成为一个出色的医者的，但自从大灾害之后他可能被那时的经历吓到了，和我说不想再做医者了，而且说到做到，除了家人受伤生病和遇到非他不可的情况以外，他都再也没有处理过任何医院的病患。”

        艾青暝微微地叹了口气：“谁知，这次灾后，他除了忙着灾后的政务工作，还在过来医院亲自治疗伤患，几乎都不眠不休的。前两天还晕了一次，我们都盯着他休息但他还是会溜到这里来。今天也是，本来你醒来的时候他应该在休息的，谁知你妈妈去到休息的地方找他，却没找到人，又匆匆忙忙去了办公的地方找还是没找到，最后来到这里才找到。”说着他既心痛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艾北柠听了恍然大悟，心中升起了对父亲的敬佩。可以说，灾后工作简直平时的百倍有余，然而父亲却在完美处理完这些以后还到医院里“履行光系能力者的义务”。

        想着，艾北柠觉得既然自己不能劝动父亲休息，那就加入到义务工作者的行业中，顺便监督一下父亲不让他自我透支得太严重吧。

        果然在女儿的“监督”下，艾昭衍果然没有太过勉强自己。到了“下班”的时间，艾北柠也顺利地用“一个人不敢走夜路”的理由，顺利把自家几天没回去休息的父亲带回来了。而他们回的地方正是“传承院”外围的安置区。

        今天，艾北柠一醒来就各种状况不断，完了就直接去了藏书室，后来甚至去了医院做了一天的义工，到现在晚饭时间了才回来。一进安置区，就看到俩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一边哭一边向自己跑来，正是自己这辈子的小闺蜜——小葵和小淼。

        她们和艾北柠已经认识两年了，三人一直形影不离。可以说之前的艾北柠能在学校成功融入集体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俩小女孩的功劳。其中，短发的叫小葵，是个活泼的木系能力者。因为她的妈妈是一个吟唱者作家的书迷，所以经常会给她们推荐不同的故事书。另一个文静的长发女孩叫小淼，正如她的名字，是个如水般温柔，心思细腻的水系能力者。

        艾北柠这才想起来这俩来，想来当时自己在她们面前受伤血流一地，她们一定吓坏了，据说当时还是她们跑去通知自己家人的。

        虽然中间有兽潮发生还有各种事情，但她们一定也是担心记挂着自己的，而自己却是到现在才想起人家来。莫名觉得自己有点渣的艾北柠，有点心虚有点内疚地张开了自己的双臂，做出了一个迎接二人的姿势。

        俩小女孩见到好友醒来本就激动，见到这个姿势就更激动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不要命似的跑了过来。

        途中小葵还被路上的小石子绊倒了重重地摔了一跤然后又马上爬了起来继续跑。艾北柠见状马上快步迎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好友们。

        三人一通抱头痛哭，略诉衷情后，见好友们的心情平复了不少，艾北柠马上检查了一下小葵的伤口。伤口不深，就是沾染了不少泥沙和杂草，艾北柠轻轻地松了口气。

        在一旁休息的艾昭衍看到了闺女的好友受伤了连忙爬起来正打算去施法。同样在一边休息的俩小女孩的家长们看到了都连忙过来劝住了他。

        这里的每个大人都是知道首辅大人每天的行程的，艾昭衍现在的样子他们也是看在眼里，敬佩不已。

        然而，尽管心痛，但光系能力者本就稀有，大灾过后医院那边的不少人伤病情况严重，而且伤口几天不处理就容易恶化，伤者还会高热不退，严重时甚至会就此一命呜呼。

        人命关天，所以对首辅大人去医院帮忙救助病人的事他们也没有劝阻。但这时小葵的伤并不严重，小朋友谁没有磕磕碰碰，家长们虽然心痛自己女儿，但看着首辅大人这样还要人家动用魔法，实在是于心不忍。

        艾北柠见自家老爸如此紧张，甚至有些小题大做又要自我透支，都十分心痛无奈。

        她连忙说道：“爸爸，不用魔法的，小葵这伤不深，只是伤口有点脏，怕伤口被感染，只要用医用酒精擦洗一下，再包扎一下，几天就可以自愈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然后一脸懵地看着艾北柠。

        艾北柠想了一下，心道：我蠢啊，医用酒精作为医疗物品，灾后肯定是全部调配到医院啦，这里一时半会肯定没有。

        于是，她又说：“这里一时没有的话用放冷的凉白开先洗一下伤口也行。灾后用水一定要小心，除了饮用水必须要用烧开了的水之外，处理伤口不能用生水，不然还是有感染的可能。等明天带小葵去医院用医用酒精洗洗伤口再上点药或直接包扎一下防一下水，就好了。”

        虽然之前的医学常识告诉她，碘酒更好，但奈何今天一天下来，就算在医院她都没见到碘酒，估计这是压根没有了。所以，她索性不纠结，不提了。

        艾北柠觉得自己既没有踩雷，说得也已经够简单直白且详细了，觉得该说明的也及时科普了，谁知回应她的依然是众人的一脸懵逼。一时间空气突然一片安静，艾北柠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这时艾青暝缓缓走来，说道：“小柠，你说的我们大概都懂了，但我们这里虽然有酒，医院里也常会用高度数的酒来擦拭一下用具，这是我在古书里看到的方法，但你说的医用酒精，是什么呢？大家都没听过呢，我在古书里也没见过相关的记载啊。”

        艾北柠闻言恍然大悟，她今天在医院里做了大半天的义工，一直都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但一时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导致她一直都有些心绪不宁。原来是这样！

        今天她在医院里看到，这里的医生们只会在使用医疗工具接触另一个病患时才会用高度酒擦拭用具，却不会用来擦拭或清洗伤口。除此之外根本不会用到高度酒。

        而且所谓的高度酒度数也根本没有达到医用酒精的浓度！所以除了操作不对，味道也让艾北柠感觉对不上号。

        明白了当中关节，艾北柠只可惜自己上辈子不是学医的。加上学到的野外处理伤口的方法里对酒精也不是特别强调，毕竟在野外酒精最大的用处并不是处理伤口。不然她一去到医院就可以发现盲点，同时提出应对措施了。

        不过她也明白到此时不是回忆检讨的时候。她迅速收回了思绪，让人带小葵去用凉白开清洗了伤口后就顺势询问了自家爸爸和爷爷，了解了一下现在这世界的医学技术，着重了解了伤口处理。

        艾北柠将各种晦涩的词汇翻译了一下，然后总结了自家爸爸和爷爷的内容。大概意思就是，这个世界因为几千年以前就发展出各种治疗魔法，一个光系治愈魔法下去，既治病又疗伤，只要伤患生命力够强，一个魔法解决一切身体问题方便快捷。按照之前的科学说法，就是只要接受治疗的人本身细胞活力足够，断肢都可以给你用魔法重生一个。

        虽然这需要强大的魔力和伤者自身的细胞活力、强大的身体素质，伤者在接受完治疗后都需要休息、补充营养来恢复身体因激发细胞再生能力所消耗的元气。

        但比起需要以大量知识作为基础进行辩症下药的医学，魔法实在是方便太多太多了。

        因此远古晦涩难学的草药疗法就很快没落了，只留下了一些难懂的古代医书典籍。以疾病症状、人体变化作为标靶，医药化学、手术等为手段进行研究的西医更是失去了萌芽生长的土壤。

        时至今日，疗伤治病不是靠魔法就是硬抗，真正的传统医学可以说是彻底失传了。更不要说到后期各种医学理论的阐释和发展了！

        现在就连用高度酒擦拭用具这一事都是只知其法不明其理。如果不是自己爷爷这个“考古”专家在远古医典里发掘出这一古法，艾北柠觉得现在的医护人员还会使用更久远的清水洗净后“烈火炙烤”古老高温消毒。甚至只清洗不消毒的极限操作造成伤患间的交叉感染……

        一想到这些艾北柠不禁头皮发麻，现在自己老爸和为数不多的其他医护人员已经进入“浑身是肝”的模式，如果真像她想象那种情况，恐怕不等伤患因救治不及时而伤重身亡，所有光系能力者就先过劳猝死了。

        艾北柠再次可惜自己不是医科毕业，不过幸好她自身的各种医学常识，加上这世界原来的魔法体系，应该可以大大减轻灾后的医疗压力。至少就可以先减少伤口感染，灾后疫病爆发的几率，让医护人员有更充足的休息时间。

        想到就做，首先，艾北柠马上就给自家爸爸和爷爷科普了一下生石灰、醋熏在各种情况下的消毒妙用和灾后取水用水特别是饮用水的注意事项。这禹国新旧两代的智者首辅，在艾北柠前世对小朋友们科普的丰富经验辅助下，很快就搞清楚了其中道理。

        但关于医用酒精的制作方法，不出所料，她自问已经说得够深入浅出了，但他们还是一脸懵。

        没办法，沸点还好说，蒸馏冷凝之类的，解释一下也能明白。但还涉及到各种不太见过的材料和听都没听说过的技术型仪器，要他们听君一席话就能完全明白，尽管他们都是领悟力超群的大魔导师，但也实在太为难他们了。

        就当这边的科普小课堂完全翻车的时候，小淼拿来了一碗水，准备给小葵清洗伤口。

        不远处正为如何更好地科普而头秃的艾北柠，看到了这情景，连忙跑过来阻止：“小淼，这河流里的水虽然我们平时也经常拿来洗手洗脸的，但因为刚不久有不少魔兽经过，甚至还有不少魔兽的死在了河边，这样有可能会弄脏了河流里的水，用这样的水直接清洗伤口，很容易会让伤口恶化的……”

        “嗯，小柠你刚刚说的时候我也听到了”，小淼端着水回道，“所以我正打算处理一下，用魔法把水里的脏东西和水分开。”说完只见她眼中蓝光微闪，碗里的水就和水里的杂物分离开来，在离碗高一点的地方汇聚成一个水球。

        她问艾北柠：“这样的水可以吗？我保证除了水以外，没有其他东西的。”

        艾北柠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她定了一下连忙问：“水里可不止看到的脏东西，还很可能有其他看不见的有害的东西，你能把它们都分离出来吗？”

        小淼想了一下，回答：“应该可以的，因为我施法分离的时候用的条件是，纯洁干净的水都汇聚成球，除此以外都留在碗里了，我用的是海边盐场大人们把水和盐分离相同的办法只是聚集的东西从盐变成水而已，虽然大量我操作得不怎么好，但这么一碗水，我还是有信心的……”

        艾北柠听完高兴地抱住了小淼一边大叫：“小淼，你太厉害了，我都想不到呢，完全想不到啊，小魔法大妙用啊！这样就可以有纯净水啦。”

        小淼被她抱得有点喘不过气来，而且艾北柠说得也太夸张了，她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喘了口气，一边给小葵洗着伤口，一边说道：“小柠，你太夸张了，这只是一个基础魔法，就算处理盐田本身也不是什么费劲魔法，这一小碗水就算随便一个魔力值超过十的小朋友过来学了方法都可以做到的……”

        刚刚在医院检测完，现在全部与魔法相关数值加起来才刚刚等于十的艾北柠：“……”战五渣不配拥有发言权。

        调整了心情的艾北柠突然灵光一闪：那医用酒精是不是也能用各种非科学的方法制作呢？

        于是在新一轮的科普里，艾北柠另辟蹊径。她让人给她拿了一壶酒，开始了她的“魔法式科普”。

        艾北柠先让小淼的家长把酒壶里的酒按照“精纯不掺水的酒都汇聚到一起”的规则分离出无水酒精和水，然后又用类似刚刚小淼用过的“纯净无杂质的水”规则再次提取了足够的纯净水。

        她转而对众人说：“现在这两个小球的液体就是我们调配医用酒精所需要的无水酒”，其实她想直接说无水酒精，但显然这又会陷入一个解释何为无水酒精的无限科普中去，所以艾北柠这次直接说成了无水酒。

        “当我们把75份这样的无水酒和25份纯净的水充分混合，就可以制成可以消毒，呃，短时间内杀死伤口上让伤口恶化的有害东西的医用酒精了，顺带一提我们把这75份的无水酒或其他有效物质加上25份纯净水的比例，简称为75浓度。”艾北柠可不想以后每次说到涉及浓度的概念都如此费劲，索性趁机把这个定义告诉众人，好日后偷懒。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只要有材料，任何人按照比例都能配出医用酒精，但由于水长期存放在空气中就有可能变得不那么纯净。最重要的是无水酒接触到空气，也会自然吸收水汽变得不再无水，而酒精低于这个浓度或原料达不到最佳要求防止伤口恶化的效果就会减弱。”

        “所以无论原料还是成品都需要很好地密封，存放久了的原料或成品在使用前都最好先检测一下浓度和纯净度，如果不能检测，则可以把浓度调得高一些……”

        随后，艾北柠把自己能想到的各种注意事项都都再三强调了一次。为了进一步提高伤患的存活率，减低伤口感染率，艾北柠还提出用沸水高温消毒纱布的建议。因为小伙伴提到了盐水，艾北柠还灵机一动把生理盐水配比和各种妙用都一并做了一番科普。

        艾青暝在听完后甚至举一反三地利用暗属性的毁灭魔法和“对人体有害的物质都毁灭吧”等规则加上魔法阵，创造出了魔法世界第一个自动灭菌无菌室和医用物品存放室，还顺带把医用纱布的无菌化技术也琢磨出来了，可以说是魔法纪元的医学技术新突破。

        这些让艾北柠第一次对自家爷爷是个思维活跃，想象力丰富的大魔导师这一事实有个最直观的认识，心中佩服不已。与此同时她的与众不同也开始被此时在“传承院”暂住的众人所察觉。

        但这种小范围的被察觉只保持了短短几天，就很快得到了扩散。因为艾北柠提供的这一系列消毒防疫方法，禹国成功防住了二次灾害和疫病的爆发。

        医院里的伤患死亡率大幅度降低了，每个伤患伤情的恶化速度也随着这一整套的伤口消毒包扎方法的普及大大减慢了。

        在之后的日子里，艾北柠的名字随着这众人从未听说但极为有效的医疗方法的被进言与被推广，首次传到了禹王黎森的耳朵里，也飘进了医院中各人的耳朵里。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我们日后再谈……

        此时，除了这些人以外，大多数人都还没能把艾北柠其人与新消毒法创造者对应起来，但艾北柠还是自豪地感觉到自己第一次为禹国作贡献的成就感。

        人群的不远处，艾青暝正默默地看着在艾北柠指导下制作医用酒精和进行环境消毒的众人。

        他若有所思：通过这次的事件，我或许发现了小柠，除了因为作为“吟唱者”显示天赋而成为考古学者或文艺创作者两种可选之路以外的，第三种人生之路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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