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我是在收到齐暮的短信时，才晃过神来的。

        她说：“季琯，许泽不见了！”

        见我一直低头看着手机，照满问我：“怎么了？是许泽？”

        原来他知道我跟许泽重逢的事了。

        我犹豫了一会，选择摇了摇头：“不是，是齐暮。”

        照满“噢”了一声，又问我：“还没吃饭吧？走吧，带你吃饭去。”

        我释了一口气，扬起唇角：“好，等一下，我去收拾一下。”

        我指了指脸，照满笑着点头。

        我请他进来坐，趁他不注意，准备关了手机。

        又看见齐暮发的消息：“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季琯，你狠心吗？”

        我手上的动作停了停，还是点了关机。

        大约收拾了半个小时，我走出洗手间，见照满已经累得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那两只厚重的眼袋，让我不忍心叫醒他。我从卧室为他找来一床薄毯搭在了他的周身。

        我掖好了被角，轻声对他说：“照满，好好睡吧！”

        我就起身离开了。

        照满醒来已经是接近黄昏了，在此期间，我一直逼着自己不曾离开我的那栋洋房。

        “怎么不叫醒我？”我正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远方的北京城，冷不丁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惊到。

        照满倒是笑出了声：“吓到你了？想什么这么入神？”

        “你太累了。”我平复好心情，转身看他：“照满，其实你不必为了我牺牲一切，你值得拥有最好的，而我却不是。”

        我看见了他眼底的哀伤，叹了一口气，又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小时候，爸爸经常说照满是有多优秀，他说照满就是一个王者，他总是要站到世界的顶端上去的。”

        “后来有时候，我就在想，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配站在你的身边呢？可是，照满，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我。”

        “所以我很清楚，照满，我配不上许泽，”我盯着他，“更配不上你！”

        “季琯，我……”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开口打断了他。

        “照满，我好累啊。”我竟莫名哭了起来。

        照满立即揽过我，将我的头抵在他的肩上。

        我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

        好久之后，我哑着嗓子：“照满，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我抬头看向他，认真地告诉他：“照满，你是亲人，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最亲的人。”

        但，这不是爱情啊。我不想自私地去占有你，我不想玷污我们的感情。

        这是我思考一下午的抉择，我觉得我不能对照满不公平。

        想想也真是好笑，关于许泽，我用了整整四年都没有想好出路。却只用了一下午的时间，便推开了最爱我的人。

        ——————

        我母亲是在2001年离开了这个繁华世界，此前她从未享受过天伦。即使是季成社的第一夫人，她也一直过得简朴。

        而我则是在2002年初收拾行囊离开这个在中国占地面积17万平方千米的北京城的。

        我没来得及知道的是，在我奔赴南方的日子里，北方迎来了一场盛世大雪。

        之所以离开中国北京，是因为有母亲在时，它是家。而那时母亲也离我远去了，许泽也给了我当头一棒，我觉得北京是我的狱。

        它伤我太痛彻心扉了，所以我抛下一切，只为离开。

        我在2000年9月份知道父亲所做的一切后，恨不得割断与他所有相关的联系。

        我将他为我买购的所有高档奢侈品能扔得则扔，能摔得则摔，最后我竟固执地要去修改姓氏。

        只是母亲泪如雨下，拉着我的衣角：“琯儿，你是季成社的唯一血脉，总归是要认祖归宗的。”

        迫于母亲的连连劝说下，我只好作罢，随父姓季。当我点头同意不再想要改姓氏后，我明显看见了母亲眼中的如释重负。

        此后我仅与母亲相依为命。

        我与许泽的事，母亲是知道的。

        她在见过许泽后，曾偷偷告诉我：“琯儿，许泽这孩子挺好的。只是……”

        母亲的话没有说完，只是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言语。我也没有多加追究。

        后来我在不经意中知道她尚未说完的话，那是在母亲留给我的一封信中，她是这样告诉我的：

        “琯儿，见字如面。

        妈妈这一生唯一歉疚的就是你。

        原谅妈妈无法一步一步看着你从青春走向成熟，无法注视着你牵着这辈子最深爱的人走向婚姻的殿堂，也无法成为你日后委屈的避风港。

        琯儿，妈妈对不起你。

        琯儿，你是我与你父亲爱情后的结晶。你要相信，即便日后你父亲或许不再如从前那般爱我，但你却是他这一生也无法磨灭的印记。

        他只会加倍爱你，成倍护你。琯儿，不要恨他。

        最后，琯儿，妈妈真心希望我的女儿能够得到幸福。

        妈不奢望你日后做出一番大事业，只祈求我的女儿可以过上最简单的生活。哪怕平凡哪怕无名，只要琯儿开心就足够了。

        许泽那个男孩子，琯儿啊，要是不能拥有就不必苦苦追求。总要相信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琯儿，妈妈爱你，此生挚爱。

        2001年初绝笔留”

        短短百字。

        原来生我养我爱我的母亲早就知晓我与许泽的命运。

        母亲清楚即使早些告诉我也无功而返，并且只会招来那时年少轻狂的我的厌恶之情。

        母亲太了解我了，她选择在她垂老之际对我循循善诱。

        她从隐面告诉我——我与许泽其实不合适。这是一个母亲对她最挚爱的女儿最隐晦的表明。

        我紧紧握住母亲最后的留言，哭的撕心裂肺。看到“绝笔”二字，心狠狠地抽痛——我的母亲，将永远不复存在于世。

        往后这世上，我便只有自己一人独活。

        母亲走后，我消沉了长达半年之久。终于决定在某一个夜晚，收拾行囊悄声离开。

        我离开时，不似母亲。没有任何顾虑，没有留下任何留言。

        因为我知道，那时候的北京已经再没有值得我留恋及停留的人和事了。

        北京让我2000年后的人生活得太累，累到多次险些窒息。

        当然，让我彻底抽身北京的，其实还是因为许泽这场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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