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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后世番外


耐心等待三天~

        写辞赋便写辞赋,  哪里就至于激动成这样?

        谢清微微蹙眉,  抬眼看向谢景行,端凛冰冷的视线冻得谢景行一个激灵,勉强回过点儿劲来。

        他咳了咳,压抑着让自己以尽量平静的语调开口:“安阳王向您写了篇示爱的辞赋。”简直胡闹!若是写辞赋不是出自真心,叔父也是他能用来玩笑的?!若是出自真心……呵!就他那样儿的,也敢肖想叔父?!叔父铺床的丫头小厮都比他人才样貌好!

        “辞赋?”谢清倒是货真价实没有想到了,  “写得如何?”

        谢景行:“……”叔父您关注点是不是哪里不大对?

        内心吐槽,  谢景行面上却是绝不敢显出一分来。不但不敢,  还要回忆着记忆中的辞赋,对其作出评判。

        “写的,  极好。只是……”谢景行神情复杂难言,“那辞赋……”

        谢清皱眉扫他一眼:“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那辞赋名叫《洛神赋》!”谢景行被扫的身子僵,  一闭眼,索性大声将辞赋背了出来。

        “……其形也,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一气儿把辞赋背完,  谢景行都没敢去看他叔父脸色。

        辞赋没问题,  不但没问题,  还写得相当好,  问题在于……这赋是写姑娘的!

        谢景行垂头半晌不闻动静,心下愈不安,暗道别把叔父气到哪儿了再,悄悄抬眼一看,却见他叔父眸色沉淡,神情变都没变:“写得不错。”安阳王一个学化学的,能把《洛神赋》全文背诵,也是不容易。

        谢景行:“……???”叔父你就这反应?怕不是气过头了?

        该说的还是得说。谢景行深吸一口气:“他还送了书笺上门,请您对此赋指点一二!”

        若只是写个辞赋,谢景行也不至于气成那样,让他生气的是,安阳王把这赋宣扬得沸沸扬扬,现在满盛京里,都知道这赋了!

        若是将来某日自家叔父出门被叫什么“谢洛神”……

        谢景行想想都一脸血好吗?!

        谢清既然不追究,那谢景行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行礼退下。这边回了居所,就见谢云崖已等在他屋里,坐在桌前神色清淡看着竹简。见了他进屋,放下竹简,开门见山:“兄长可向安阳王下帖邀约,下月我会一会他。”

        ——伯父心胸广博不计较此事,她却不能容忍这般跳梁小丑扯着伯父的名号哗众取宠!

        谢景行看向谢云崖,见她眉间朱砂痣鲜红欲滴,十二分的灵气逼人,眼尾却是一抹姝丽冷色,与他叔父像了个七八成,纵使先前对安阳王恨得不行,此时却也忍不住给他点了支蜡。

        他这个妹子,可是他叔父一手调.教出来,当得叔父半女的啊!惹恼了她……啧。

        谢景行对谢云崖能力手腕都放心的很,未多做考虑便将下帖子一事应了下来。

        谢清并不知道,他已经被他的两位侄子侄女脑补成了一朵遗世独立凡脱俗的白莲花。

        好好走在路上突然被只狗冲出来对着叫,恼火吗?不至于。但是当然也不可能任由它继续吠下去。

        谢景行谢云崖一人来一遭,谢清那点子不多的睡意尽皆散了去,索性不再休憩,回到书桌前,在一叠纸笺中翻出一张印着兰花纹的来,扫两眼,铺纸磨墨,挽袖提笔,应下一场文会。

        王三郎心情不大好。他那个姓谢的死对头,又参加了他家举行的文会。

        上次的事情给他留下了深重的心理阴影,但是再见到谢清时,他还是没忍住嘴贱撩拨一句:“听说安阳王请你指点一篇文赋,如何?”大家都知道王三郎这说的是谢清被比作女子一事,吃果子的继续吃果子,寒暄的继续寒暄,却都不约而同默默把注意力投过来些。

        谢清垂眸用碗盖刮开茶沫,淡淡开口:“甚好。”

        “谢兄莫……”准备好的“安慰”的话卡在嘴边,王三郎一脸懵逼。

        甚好?谢清你怕不是气傻了?!

        周围也有人沉不住气,悄悄投来目光。谢清恍若未觉,浅抿了口茶,方慢条斯理继续:“文是好文,人却未必。”

        王三郎:“……”谢清你说话能不能不大喘气!

        众人松口气:这才是谢明华的风格嘛!

        谢清如安阳王的愿,为“他的《洛神赋》”做出了一个评价。

        只是评价内容却让人不得不感慨:毒,真毒。

        谢清这话说的不可谓不刻毒,但是王三郎听了却只想鼓掌——即使这话是他看不顺眼多年的死对头谢清说出来的。

        扫一眼周围的人,见诸人神色,就知道大家想法都差不离。

        ——咱们世家也是你能轻侮的?

        换了王三郎在谢清位子上,定然是说不出谢清今日这话来,脸皮一撕破,双方太难看,方方面面利益纠葛更是麻烦。但是谢清做出这事……王三郎意外之后,竟只觉得,理当如此,这才是谢清。

        安阳王那边接到消息是一脸懵逼。

        “谢清是个男的?!”

        下属一听这话,比他还懵:“谢家七郎君谢清,自然是男子。”

        安阳王脑子“嗡”的一声:“哪个谢家七郎君?!”

        “前些年方从隐居处回了盛京的,谢家现任家主七叔父,谢清谢明华。”谢清,字明华。

        安阳王崩溃地和下属艰难交流半天,终于捋明白生了怎么一回事。

        前阵子吧,安阳王出去踏黄,带着几个小伙伴一起。

        薄暮冥冥,秋菊落英,少女拈花一笑,朦胧间似九天神女。不过惊鸿一眼,转眼不见人影,唯余婀娜身姿印在他脑海久久不散。

        安阳王就问了:“那处是何人?”

        被问的是个一起来踏黄的勋贵子弟,几年前刚回盛京的谢清杀鸡儆猴,其中被杀的“鸡”就包括这位,被调去地方上当了好几年官,前两天才回来。

        听了这一问,这位也没让下属去,自己摸过去看了一番,回来对安阳王道:“是谢清!”这个时代直呼人名已是不敬,若称呼的还是一位长辈,那就简直可称得上是侮辱,一个不好那就是结了仇。这位酒喝多了,又对谢清积怨已深,一时愤懑之下便脱口而出。

        安阳王这就记下了:神女叫谢清。

        决心把神女娶回家的安阳王回家就把《洛神赋》给默了出来,花了半个月时间,艰难地把各种不适宜的句子典故改掉,当即着人送了出去。

        安阳王现在想想简直恨得咬牙切齿:“如何没人告诉我谢清便是谢明华!”谢明华他知道啊!文学家加诗人,男的!但是他怎么知道谢明华名字叫谢清!

        下属低头喏喏认错,心道您这些年和世家斗得死去活来,到头来连人家那边名声正盛的谢明华的名儿都不知道?那我每次给您报谢明华如何如何,您也不问我一声?

        这事儿的确是安阳王的锅。

        原主早逝,在历史上是有点才名,但也就流传了个“谢明华”的名号来,安阳王一个理工科,又不专门研究这个,怎么会知道谢明华原来不叫谢明华,还有个本名叫谢清?

        他胎穿到这边,现在也有了二三十年,按理说不至于还犯这种低级错误,但第一印象害死人,下属上报谢明华如何如何——这个时代的人互相称呼基本用字,或者谁家几娘子谁家几郎君——换了别人他还问一句,换了谢清……哦这个人我知道,谢明华啊,嗯你继续说,他做什么了?

        误会,有时候就是这么产生的。

        安阳王一拍脑袋,赶紧想着怎么给据说是谢清侄女的女神解释清楚:我对你伯父没意思我喜欢的是你!

        但是在那之前,“文是好文,人却未必”这个评价……

        “你着人放出风声,就说谢明华……”

        谢景行那边帖子还没出去,谢清就把事情解决了,两人还没松口气,外面突然起了些流言。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说谢清自从当年回京初时参加了一次诗会,从那以后便深居简出,极少露面人前,这次被这么下了面子,也没做什么,由此可见,谢郎才尽。

        流言还没传到谢清那边,谢云崖先气到了。转脸从谢景行那儿接了张帖子参加文会。她本身便天赋难得,又有谢清指点,诗文辞赋清谈策论,样样惊艳无比,压得与会众人喘不过气来。

        待压服了那些人,便有人好奇:“不知十四娘子师从哪位大儒?”

        谢云崖清清淡淡一句:“并无师承,只曾蒙伯父垂怜,有幸在他膝下听一二指点。”

        瞧瞧这话说的。“有幸”被“指点一二”。

        现场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

        好嘛,就说这个从前从没听说过的谢家十四娘是怎么突然间就冒了出来,瞧着也不像个喜欢争风头的性子啊!感情这是为自家伯父打脸来了。

        大言不惭人家“才尽”,却连人家随意指点了几句的小姑娘都比不上,在场的人一时臊得面上烫。

        闲话说的最多的几个,先时被谢云崖着意“关照”一番,此时也回过味儿来。

        愤怒尴尬恼火难堪……诸般情绪面上过一遍,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说一句:“名师出高徒,十四娘子之才,我等不及。”心里呕得想吐血。

        王百川坐观全场,回去如此这般和他娘一学,感慨:“只指点一二,便教出这样出众的人品才气。”

        他娘便笑叹:“是了,这便是谢郎。”眼底盈盈闪着碎光,四十多的人了,说起这些时却比少女还要鲜妍,“你不生在我们那时候,故不知晓。谢郎之才,哪里是这些人配与之相比的!”

        王百川余光见王三郎在一旁插花,看似漠不关心的样子,手里花被折断了都不知道,难得体谅他爹一回,没再故意气王三郎,拉着他娘去了花园说话。

        支着耳朵默默等后文的王三郎:“……”这混账小子生来就是和他讨债的吧!不听就不听,他书房有信报!

        想想刚才听说的谢云崖如何孝顺,心头愈火大,拂袖而去却不小心带倒花瓶,花瓶砸在砸脚上,疼得他“嘶——”倒吸一口凉气。

        ——他招谁了真是!

        谢清身子不好,四季体寒,到了冬天尤为虚弱。今年立冬当日屋内便烧起了地龙,等闲事绝请不动他出府。

        屋内暖烘融融一团烘得人昏昏欲睡。谢云崖方从府外回来,先到了谢清这儿。进得门来,解了身上披风挂起,关上门,在门旁站了会儿,待自己身上没了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方才转过屏风去见谢清。

        谢清正在看书。

        谢云崖一眼望去就知道那又是本道经,不觉一笑:“伯父又从何处得了经书?”也不知这道教是哪儿来的魅力,能让自家万事不挂于心的伯父这般感兴趣。

        谢清言简意赅:“下面人寻得一本。”不多言,扫一眼谢云崖,“功课做得如何了?”

        谢云崖抿唇一笑:“皆做完了,我待会儿便着人送来。有些许不解之处,还要伯父指点。”见谢清仍是入冬以来的唇色浅淡,面色苍白,心下担忧愈重,却分毫不敢表露出来,只起身倒一杯热茶,双手捧与谢清,“伯父喝茶。”

        谢清接过茶,低头呷一口,略沾了沾唇,抬手一指旁边棋盘:“去看看。”却是一局残棋。

        谢云崖来谢清这腻着的时候,谢清常会找些事与她做,她没再说什么,应声去了棋盘处,敛裙坐下。

        谢云崖这一局棋还没解完,谢景行便到了,脸色万分诡异复杂,似是欣悦似有隐忧:“伯父,蒋家给您送来个人。”

        谢清不语,微颔示意他继续。

        谢景行补充:“一个男人。”

        谢清轻轻合上手中茶盖。

        原主把身体糟蹋的厉害,谢清眼见着要完成心愿还得几年,不知这身体还撑不撑得住,前些日子便命人加快了进度。

        诸世家一直是一团散沙,对着皇族的时候齐心,没有外敌的时候自己都能掐起来。上次谢清借皇家之事给各世家敲了回警钟,话中意思是要诸世家暂时消停下来,以谢家马是瞻。诸位世家当然不可能答应,好在那时谢清这边也没了后续。

        谢景行当时一面松口气,一面心下奇怪怎么叔父竟似忘了此事,却不知谢清是在等待时机。

        前不久他便看着时机成熟,对此事下了手。

        这几年查到的诸世家的把柄,各家的送与各家。先前“礼”时无人当回事,这次再出手自然就是“兵”。

        各家当然不可能这么就认怂了。当即有几个刺头儿开始闹事,正中谢清下怀。谢清一番杀鸡儆猴下来,诸世家安静如鸡。然后,谁都没想到的,最有实力也最有理由与谢清死扛到底的王三郎,第一个带着自家,对谢清服了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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