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北边冰雪还未消融，海南蓝天白云下已是夏天的光景。
至乐夏季拍摄就定在海南，还未开拍，古蒙西已经晒成了古铜色，深邃的五官健美的身形显得更加立体了。
许久未见他，听说他到内蒙游历去了，像他们这样的“艺术家”，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找个清静的所在聆听灵魂的声音的。
可能真的让他领悟到了人生的真谛，总之柯露感觉他不一样了，以前活脱脱的一介“走错片场的喜剧演员”如今倒真成了冷酷寡言的“爱豆”。
柯露不甚在意，一笑而过。
沙滩，海浪，阳光，海风，光影错落，造型师在他们模特儿身上细心拾掇，待一声令下赶忙推至一旁，一帧帧一幅幅，反复比较讨论。
阳光又热又辣，晒得古蒙西心念散乱，一双眼克制不住就往柯露身上去。女孩微眯着眼，睫毛根根分明，轻颤着，一手当扇子，一手指关节按压在绵软的唇上，微弯着腰听认真地导演说话。
鬼使神差地，他用手里的台本替女孩挡住了些许的亮光。
漂亮的女生不可怕，漂亮性感又不自知的女生才最要命，这样的女生举手投足间露出来的都是缠绵、魅惑之意。
鬈发随风飘，女孩抬头，憨憨地扭头笑，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承认他心软了，不想再故作骄傲冷落她。
看她坐在阳伞下抱着一颗椰子大大咧咧地“咕咚咕咚”，他轻轻的将自己的耳机给她戴上：“这首歌你是第一个听众。”
“嗯，是轻轻地远远的感觉！”女孩偏着头说。
他在沙地上靠下：“写这首歌的时大草原的已经是冬天了，我在帐篷里听着远远的呼麦和口笛，心里想着的是无边的绿原还有奔跑的马。”还有你像今天这样随风飘舞的头发和骄傲似小狐狸的双眼•••
音乐鉴赏柯露不大懂，不敢继续发表意见，可曲末他在风中含糊地喃唱的一句让她心跳狠狠的漏了一拍。
他说：只要你说好，我发誓“我们”会比“你们”还要幸福……
厚重的亚麻帘布将窗外的阳光明媚尽皆阻挡。
光线昏暗，火光一点明明灭灭。古蒙西窝在床旁沙发上肆意吞云吐雾。
忽然被窝里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轻咳了几声。
男人吓一跳，撩开被子——女孩背上无遮无挡，一张小脸猫在浓密的鬈发中，迷迷瞪瞪地半睁眼看看他，复又自顾自睡去。
古蒙西欣喜若狂，趴在她耳边，摩挲她的发，不敢高声语，恐惊怀中人：“真的是你吗露露？你终于答应了……真不敢相信！求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女孩好似被打扰到了，不耐地嘀咕着什么，把他推开。
古蒙西一愣，察觉出她的怪异，慌忙跳开，为她盖好被子，才把全部的灯打开。
首先赶到的是王丽丽，她一边快速地替不省人事的女孩穿衣服，一边警觉地盯着古蒙西。
古蒙西很冤枉：“嘿，事发突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没有走错房间，你们不可以误会我！我很爱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蓦地背后一冷，古蒙西回头看，不防被推了一记。
赵毅弘像只暴怒的狮子低吼：“滚！”
“砰！”手机撞在墙上碎成几瓣，古蒙西举着拳头暴躁地来回走，指着赵毅弘的鼻尖：“妈的，这件事最好不是冲你来的！”
混乱间，赵毅弘将女孩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心翼翼地抱了出去。
柯露被一阵夹杂着压抑哭声的咒骂吵醒，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怎么回事？李子姐在哭……”
一个星期未见她有点想念，赵毅弘借口出差到海南探她的班，没想到刚到酒店就见到那一幕，一双猩红的眼似欲大开杀戒。
思维混乱，柯露揉揉脑袋，难道是下午随手点的那杯果汁有问题？趿着拖鞋打开门——
小客厅中央，王丽丽怒目圆睁：“你想死一个人去就好了！”
李子哭得喘不过气，双颊红肿。柯露惊呼，搂住她的肩膀：“饮料是我自己点的，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李子姐已经很小心了！”
“千交代万交代她们身边不能离人！你着急去吃屎啊！”王丽丽骂起人来从来没有底线，对上从房里走出来的赵毅弘，瞬间噤声。
柯露在酒店大堂喝完那一杯果汁后不省人事的，怎么到的古蒙西房间她也不知道。王丽丽求着赵毅弘不要报警，兜兜转转问出一些事。
王丽丽说：“带柯露上去的是一位挂着剧组工作证的女生，太阳很大，走动的人浑身包得严实没有引起警觉，都说看不清长什么样子。柜台看是明星，要房卡也着急，也就没有细究，直接给她了。”
赵毅弘手中的钢笔一圈一圈地在指尖上转动，听到这句话蓦地停下，“啪”地重重地放在桌面上，把已是惊弓之鸟的旁人唬了一跳。
“就这样？”对这种问了等于白问的工作能力赵老板很不满意，看来得自己专门派人好好刨根究底。
王丽丽都快哭了。
“你别这样，这不是没事嘛，我们以后会小心……”柯露有点看不惯赵毅弘这不近人情的样子。
赵毅弘看了看表，打断她：“去收拾东西，三个小时后的飞机。”
“什么！”柯露嚯地站起来，“我还有工作没有完成！赵老板你再想我不也都是工作完成了才会过来的吗！”
赵毅弘眉峰一挑，虽是仰视的角度，可冷冽凌人的气势容不得半点忤逆：“去收拾东西。”
柯露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嘴角一沉，咬着牙一字一句：“不要！”
“嗯，那别收拾了，直接回去。”说着铁臂钳着柯露的腰往外带。
李子王丽丽心惊胆战，缩在旁边，不敢置喙。
拉扯间，柯露抓破了他的脖子，看见指尖上的点点血迹，气势弱了下来：“我不回去，这次拍摄很重要的，有合约的呀……”
赵毅弘倒是不在意脖子上的小伤，呼了几口气平静下来：“出去。”
旁边两人知道赵老板说的是自己，如获大赦般贴着墙根夺门而出。
“那好，等你完成这次拍摄——”赵毅弘在沙发上坐下来，抽了几张纸随意地擦擦脖子上的伤口，继续说道，“海纳娱乐会单独给你成立工作室，在京城范围内，不管什么资源，只要你想要我都给你。”
看着柯露咬唇蹙眉的样子，很明显她不愿意，不过他不会再由着她：“好好休息。王丽丽这几天都会跟着你。”
柯露抹抹眼泪：“我讨厌你。”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别人哭着喊着要的东西他双手为她奉上，她居然还说讨厌他！
赵毅弘冷笑：“那你先数数看，这是第几次了。”
发生这样的事她也很害怕、很难过，每一次都要花好久才能从阴影走出来。但却不能对他倾诉，就怕他会有这种反应。
有一次担任谈话节目的嘉宾，主持人问她对工作有什么期待，她照着王丽丽事先教她的一字不漏地背出来，心里想的却是：终有一天，她要成为中国娱乐圈的一张顶级名片，无惧流言蜚语，无惧世俗困囿，骄傲地站在他面前，再不用仰视。
可是事与愿违，她总是身陷沼泽，每一次都要眼巴巴地等待他伸出手。
她轻轻地对面前这个一手遮天的男人说：“赵毅弘，我想，到你说的那时我会和海纳解约。”
赵毅弘烦躁地挠挠头发，第一次深感挫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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