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轻吻

　　沐沁雅怔怔地看着他，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场美梦。

　　不知怎么地她突然有些害怕，眼前的这个人以及他说的这些话，会不会真的是一场梦。

　　她猛地摇了摇头，然后又掐了掐赵琰的手掌，问他道：“疼么？”

　　赵琰一时弄明白这个小女郎的小心思，实话实说道：“不疼。”

　　她掐的这一下对他来说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怎么会疼。

　　不疼？沐沁雅犯蒙了，真是做梦不成？她从赵琰手中抽回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怎么不疼？！是这人皮糙肉厚才不疼的！

　　赵琰看着奇怪的举动，突然就明白了这个小女郎刚才的意思，她以为这不真实的一幕是在做梦？

　　忽然，赵琰放声大笑，是从未有过的舒心和畅快。

　　仔细一想，有这么个小女郎让自己看护着，疼她，爱她，宠她，也挺好。此刻的赵琰感觉到他沉寂了多年的生命里好似突然注入了一股子活力，让他的内心开始躁动，开始期盼。

　　“你不讨厌我罢？”赵琰问道。

　　沐沁雅摇了摇头。

　　赵琰轻笑出声，道：“那就好，咱们来日方长。”

　　“我送你出去吧，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说罢他竟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她向外面走去。

　　行至门前，他停下脚步，回身看向她，似是低叹了一声。

　　他长得极高，宽肩窄腰，没有印象中那些将军的虎背熊腰，倒给人一种少年郎君的玉树临风之感，却也强健，蓬勃，有力量，隐忍待发。

　　感觉到他微微有些靠近的身体，沐沁雅刚刚回落的心忽地又砰砰跳了起来。

　　赵琰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肩头的小女郎，不知怎么地心就软成了一片，这对他来说是从没有过的体验和新奇。他微微探下身去，平视着她，道：“今日一别，怕是得好些日子见不着。我得找一味相思的解药才好。”

　　话落，便凑到她的脸颊上，轻轻落了一吻。

　　沐沁雅感到自己的心脏猛地停了一瞬，就连呼吸也是微微一滞。

　　赵琰也是第一回做这事儿，亲完后竟然也心虚了起来，可当见到她没有生气时，心里却又生起了一丝隐秘的喜悦来。

　　赵琰松开了她的手，打开门，低低地对她道了一声：“我们走罢。”

　　…………

　　马车上，见自家郡主正在下神儿，一会子笑，一会子脸红的，看得一旁的小昭惊奇不已。

　　郡主这是怎么了？

　　刚才郡主和宁王殿下回来的时候，她就敏感地感觉到了郡主和去之前的不同。

　　可她又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

　　“郡主，柴荣去侯府，安排他做什么好？”

　　小昭一句话将沐沁雅从思绪里拉了回来。

　　她眉头微皱，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柴荣，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着自己，跟着六哥不是更好么？

　　“柴荣，你若改了主意随时可以跟我说。去了侯府，你顶多就是做个随侍，与其做那侍候人的活计，我觉得你倒不如跟着宁王殿下，将来说不定也能得个一官半职。”

　　“你不必多说了，我就跟着你。”柴荣瓮声瓮气道。

　　沐沁雅见他犟的跟头牛似的，竟是个油盐不进的。算了，由他吧。

　　一进玲珑馆，迎面就撞上了即将出门的云曦。

　　云曦见到是她，蝴蝶似是的飞扑了过来，“满满，你还好吧？我听说那事情了，陈淼这个杀千刀的！听人说她已经被送到家庙去反省了，足足得关上一年呢！哼！这下子可有她受的！”

　　听着云曦的忿忿之言，她笑道：“事情都过去了，我也已经好多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哼！叔祖父家的那两位又来了呗！祖母唤我过去相陪！满满，你也一道去罢，我可不喜欢她们两个，你要去我还能好过一些。”

　　“好。”沐沁雅应道。这几日都没有去福禄斋看望外祖母，今个儿去一趟也好。

　　云曦欢呼一声，道：“满满你真好！”

　　福禄斋内欢声笑语。

　　“哟！快瞧瞧，你的那两块心肝肉来了！”陈氏就见云曦和沐沁雅入内，笑着对老太君道了一声。

　　“弟妹，这你可就说错了。算上我身后这块，我可是有三块心肝肉呢！”老太君心里有些恼，这个陈氏说句话都夹枪带棒的，当她没听出来么？

　　云晚正在老太君身后给她垂着背，被老太君这么一说，脸上微微一红，在福禄斋住了大半个月，老太君对她当做亲孙女来养，她能感受得到的。虽说叔祖母的话不太好听，可她才不会往心里去。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心里门清儿着呢。

　　“好孩子，你的两个姐姐也来了，你就歇一会子罢。跟她们玩去！”老太君回身看着云晚道。

　　“祖母，您现在眼里是只有晚儿了，都快忘了我们俩了。”

　　“哼！也不知是那个没良心的，去了外家，也没瞧见惦记着我这个老婆子！”

　　云曦一跺脚，道：“哪有哪有！我可想您了！”

　　“好了，我不跟你打嘴仗了，你们姐妹们几个去耍罢，陪着我们这两个老婆子也甚没意思。”

　　要说她们这几个人还真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属于硬聊罢了。

　　能找个话题就聊会儿，找不着就闲扯几句，只要不冷了场太过尴尬就好。

　　这不就有人聊起了沐沁雅不太想聊的话题：

　　“雅妹妹，前些日子我听说你在安泰大街上被撞了，可是真的？”云瑶问道。

　　这事儿京城上下都传遍了，还问是真是假。

　　云曦小下巴一抬，俏声道：“当然是真的，不过那镇国公被褫夺了爵位也是真的！就连那陈家女郎也被关了家庙呢！哼！罪有应得！也不睁眼看看，她是谁，真当这盛京城随她横行霸道呢！”

　　云瑶心下一笑，她听着祖父和父亲说过，那镇国公褫夺爵位不过是圣上做给那云南王看的，等过阵子说不定就恢复了。原本她还挺羡慕沐沁雅，藩王郡主，身份高贵，谁知转眼间这人就成了西南留在京里的质子。

　　现在这圣上也就是用的着云南王才会如此，要是等撤藩了，云南王没用了，碍眼了，她这个郡主可就真得没得看了。到时候，说不定连她不如呢！

　　“啊？！那雅妹妹身上的伤可是大好了？”

　　“已经大好了，劳姐姐关心。”

　　云瑶似是松了一大口气，嘴里直道：“那就好，那就好。”

　　云晓也知道这事儿，之前她还为了晋王殿下曾刻意接近过这个小郡主，现在她反倒庆幸自己还没有跟这位深交了。镇国公府因为这位被夺了爵位，那皇后娘娘和晋王殿下还不得厌恶上这位，她可能被这位给牵扯上。

　　沐沁雅原本就没打算跟这两位女郎有过多的牵扯，如今又见她们两个刻意表现出来的疏离，迥异于之前的热切。心下冷笑，这世间炎凉不过如此，你在高位时那些对你捧得越狠的人，待到你衰落时，他们也是踩你踩得最狠的人。

　　她不伤心，也不意外，人世冷暖如此，她只要活好自己就成。

　　“郡主，那柴荣被人被打了，好像打得还不轻！您快过去看看吧！”

　　沐沁雅“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问道：“在哪里打起来了？”

　　“马厩里。”小昭回道。

　　云曦心想，她怎么没听过这个人，“满满，柴荣是谁？”

　　“回来我再告诉你，我先过去看看！”

　　沐沁雅二话没说就从亭中跑了出去。

　　她一路急匆匆地往马厩赶去，一进门，就看到马厩旁站了不少人。

　　马厩的管事一看到她，急忙迎了上来，道：“郡主，这孩子受了些伤，不过小的已经着人给他看了，身上的伤就是看着吓人，养些日子就无妨了。”

　　沐沁雅淡淡瞥了他一眼：“又没伤在你身上，你倒说得轻巧！”

　　柴荣是她带进府里来的，她下意识地就将他当做了自己人，自己人被打了，总得问清楚原因罢。

　　那管事一噎，老脸涨得通红。他实在没想到柴荣还这样得郡主看重。要不然他也不会放纵那些个臭小子欺负这个新来的。这下可怎么是好？！

　　见她一来，人群一下子就散了开来，沐沁雅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柴荣，眼眶被打得乌青，右眼似是还被打的充了血，嘴角还有也流了些血，胸前有几个乌黑的大脚印，显然是被人给狠狠地踹了几脚。袖子上，裤腿上也都沾上了血迹。

　　“柴荣，你能听得见我说话么？”

　　柴荣闻声动了动，睁开了那两只肿胀的眼睛，道了声：“是你？”

　　“是我。你告诉我，他们为什么打你，今儿个我既然来了，就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听着沐沁雅这样说，站在旁边的人一时都给吓住了。

　　谁也没想到新来的这个的瘦的皮包骨头的倔小子后台居然这么硬！

　　他们只不过是想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让他干活就只干自己的，一点儿都没有新人的自觉。谁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老人欺负新人，这在下人里面可是惯例。谁知道这个小子愣是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亮子不过就是骂了他一句，结果就被他给踢了一脚。他们怎么能饶了他。

　　柴荣看着沐沁雅笑了笑，没说话。

　　“你来说！”沐沁雅看向管事，道了一声。

　　“这个小的真的不知，小的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打起来了。”管事苦着脸道。

　　“郡主，是他先动的手！”亮子突然懂人群中站了出来。

　　“对，郡主，是他先动的手！”

　　“是他先动的手！”

　　…………

　　他们想起来了，是这个臭小子先动的手，他们才揍得他，现在不咬死这个，难道还要等着郡主降罪么？！

　　沐沁雅指着亮子道：“那你说，他为什么动手？”

　　亮子没想到郡主会问这个，一时慌了手脚：“这个……这个……是他趁机报复我……他嫌我给他摊派的事情多！”

　　“真是这样？若我从柴荣嘴里问出的话与你说的不一致，那你可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亮子一听，看了眼地上的柴荣，有些犹豫，他就是骂了这家伙一句，这个，他说还是不说，亮子有些犯了难。

　　看着亮子踟蹰不前的作态，沐沁雅冷笑道：“不说实话，那我……”

　　“是我，我骂了他一句。”亮子见沐沁雅似要动怒，急忙说了实话。

　　“你骂了他什么？！”这亮子肯定是说了什么话，刺激着柴荣了，否则柴荣不会先动手。

　　“我……我骂他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亮子支支吾吾道。

　　果然。沐沁雅狠狠地瞪了一眼亮子，又道：“你说他因为你给他摊派的事情多而报复你，有没有这回事儿？”

　　亮子连连点头，道：“有的，有的，他分明就是报复我才打我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有没有故意给他摊派事情？”

　　亮子：…………

　　看着亮子不言不语，又见他周围的那几个小子表情有些讪讪，她心里就有了些谱儿了。

　　就在这时，管家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今儿个郡主带了个孩子来侯府，要他安排个随侍给他做做，谁知这小子死活不肯，说是就要跟着郡主，给郡主做事。他没了办法，忽然就想起了马厩里养了一匹郡主的马，叫枣枣。就把这个家伙打发到马厩去了。谁知前脚刚走，后脚就出了事。

　　“你来的正好，我明明说的是让柴荣做个随侍，怎么安排到马厩来了？”

　　管家擦了擦额角上的汗，道：“郡主，不是我……”

　　“是我，是我不要做随侍的，我只想跟着你。”柴荣说道。

　　管家松了一口气。

　　“管家，让他跟着老丁罢。”沐沁雅跟管家道了句。

　　“不是说要跟着我么？那就从地上就爬起来，自己走！”沐沁雅看了一眼柴荣，说完了这句就径自出了马厩。

　　柴荣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跟在了她身后。

　　“哎——你说这柴荣什么来头？竟攀上了郡主！”

　　“他不会是瞧上郡主了罢？”

　　“就他？！毛孩子一个！郡主金枝玉叶他配么？！”

　　“甭管他配不配，反正以后见着柴荣咱们躲着就是了！这回郡主没发咱们是咱们运气好！”

　　“你说得对！”

　　管家看着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多的小子们，吼了一声：“还不快去干活！”

　　马厩旁，你一言我一语的小子们“哗”的一下子，似鸟作兽散，走了个干净。

　　…………

　　起初，沐沁雅走得急，见他跟不上，后又放慢了脚步，走了一会子后，一跺脚，一转身，对着身后的柴荣，道：“柴荣！你就打算这么过一辈子？当个修剪花木的工匠？”

　　她没能就会他娘，她心里愧疚。她最初想带他回来，不过是见他孤身一人又孤苦伶仃的，想活下去必定艰难，所以她想帮他一帮。

　　可她没想到他居然会放着入宁王府那么好的机会不去，死活要跟着她。说实话，她觉得自己当不起他的这个大恩。

　　见柴荣一声不吭，沐沁雅气得转身就走。

　　怡翠亭中，云曦几人还在那里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

　　忽然云晓说了一句：“咦？你们瞧瞧那是不是雅妹妹？她身后那是跟了个……”等到她看清楚了后，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隔着老远就拿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鼻，好似柴荣能熏到她似的。

　　云曦回头看了一眼，一见是沐沁雅，起身就要走过去，没想到被云瑶给拉住了：“曦妹妹就别过去了，瞧着那人怎么像个活脱脱的乞丐！”说着也是一副避而不及的表情。

　　云曦才不管那一套呢，拉着云晚就走了过去。

　　“满满，这个就是刚才小昭说的那个被打的人么？”

　　“让老丁过来划船，我要带他去玲珑馆，他受伤了。”

　　“奥。”云曦应了一声，就去找老丁去了。

　　老丁扶着他上了船，沐沁雅看了一眼远远避在一边的云瑶和云晓，道了声：“曦儿你和晚儿陪着那两位坐下一趟罢！”

　　“我不要，我不嫌弃，我要和你一趟。你呢？”云曦戳了戳一旁的云晚，问道。

　　云晚一笑，道：“我也不嫌。”

　　“那就上来吧。”

　　云瑶看着那划走的小船，皱眉不解。

　　这个郡主真当是个异类，跟个乞丐似的小子在一处就不怕旁人非议么？想起那乞丐浑身上下的血污，她就有些恶心。试问京城哪家的名门闺秀会像她这样，带着个浑身脏污的小子去自己的住处？

　　一进玲珑馆，柴荣的眼睛就像是不够看的。这里跟他和娘住过的地方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原来她就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

　　“你去楼上给我拿药箱来。”沐沁雅吩咐小昭道。

　　“阿紫，你去打盆水来。”

　　沐沁雅让他躺在后堂的一张榻上：“你先躺下，我给你检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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