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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多了个儿子(万)


  入眼即是满地破碎的白绸,沾染着点点血迹,那本该种着不少药草的篱笆里,早已是一片狼藉。

  只见那桃花树下的姬风亦,身着红衣,却双目血红,手中的断剑疯狂的朝东方煜攻去。

  东方煜好似怕伤着他,不停地用手中的长剑阻隔着姬风亦的攻击。

  花想容飞舞着手中的白绸,不停地往姬风亦身上缠去,却不料他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挣扎着,哪怕用断剑划破了自己的手臂,也要挣开了那白绸。

  不顾聂仙有些震惊的神情,琼楼倒是兀自走向那个在站在木椅上疯狂灌酒的白颜,冷声道:“解毒。”

  “等会的,你死不了,那个红衣服的看见没,再不抓着就活不了了!”

  白颜却是一副没空搭理琼楼的模样,一黑一白在那树下,却是意外的和谐。

  “他怎么了……”

  “他喝……我下错药了!”白颜猛的回头看一眼琼楼,摸了摸鼻子,而后嫌弃道,“做什么裹成个叫花鸡似得?”

  说着,伸手就要去取了琼楼的斗篷,却只见琼楼拦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

  白颜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转而将手中的银针一根根地往癫狂的姬风亦处丢去。

  这个手法看似随意,聂仙却再熟悉不过,忙上前丢出两根银针帮忙。

  “小仙儿,轻点儿,全身穴道都得封上,但不能封死了,经脉会撑炸的!”

  白颜一边丢着,一边还不忘提点聂仙。

  “当——”

  姬风亦手中的断剑终究是落了地,花想容瞧准了时机,缠住了他的手脚,绑在了桃树下。

  随着聂仙最后一枚银针落下,姬风亦眼中那抹血色便褪了下去,恢复了漆黑。

  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后,却精疲力竭地昏了过去。

  “好家伙,险些没制住!”白颜从木椅上一跃而下,将手中的葫芦丢给身后的琼楼,便凑到了姬风亦跟前,上下检查了一番。

  聂仙快步走到花想容身边,眼里含着担忧:“怎么会这样?”

  “昨日我将他带到清风阁,却找不见东方,只能去找青巷的大夫,大夫也束手无策之后,让我来这竹林的瀑布这里求,说是曾有人在这里死而复生。”

  花想容盯着被绑在桃树下了无生气的姬风亦,眸子垂了几分。

  听了解释,聂仙转而看向东方煜,“东方煜……”

  东方煜则是笑了一声,“花老板倒是险些嫁了个疯子!”

  知晓东方煜并不想让花想容困扰,聂仙只好闭了嘴。

  “哟呵,毒性下去了!小子,你可看清楚了,七绝针的毒我不会解,但是会压制,你可明白了?不是我不救那毒人,而是救不了,但是你可以用银针,配上药物,暂时压制他们……”

  白颜陡然一乐,转而拉了一把东方煜,传授着东方家的“不传之秘”。

  满头的白发与东方煜的青丝交织在一起,看的聂仙楞了一瞬。

  东方也许不明白白颜为何一夜白头,怎么也不肯再姓东方。

  可聂仙却好似懂了一些,因为顾倾城当初的一句话,他付出了全部。虽然他说的轻描淡写,可那满头的白发,对东方煜的爱护,骗不了人。

  “解毒。”

  身后沙哑的声音又响起,聂仙这才拉了白颜的衣袖,“我师傅……”

  “什么?!那是你师傅?!”

  可聂仙话音未落,白颜却好似被踩了尾巴一般跳了起来,目光在聂仙同琼楼之间来回穿梭。

  “仙儿最无助的时候,是师傅救了仙儿,所以……”

  “琼少主,你也太小心眼了……”

  白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翻着白眼行至琼楼跟前,拖着他漆黑的衣袖就往木屋内走去。

  琼楼一甩袖子,“别碰我。”

  定睛看着琼楼兀自进了屋子,白颜也一副无奈地模样跟了进去。

  倒是聂仙看的有些不明所以。

  “姬风亦他,一醒来就是这样吗?”

  花想容走到姬风亦身边,抚了一下他被汗湿的发丝,“昨夜更凶一些,东方前辈……白前辈不知给他用了什么法子,去了他大半的内力,这才勉强制住。”

  东方煜见此,伸了个懒腰,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小仙儿,我先去歇着了,一夜无眠呢!可累坏了!”

  “谢谢。”花想容略带感激的声音响起。

  聂仙明显看到东方的身影僵了几分,可花想容眼里却什么也看不到。

  “东方煜,你先去歇着,这里有我。”

  聂仙推了一把东方煜,洁白的衣袂飘飘,那半垂的眸子里不知藏了多少神伤。

  随着东方煜离开,聂仙这才松了一口气,“花姐姐,你真的可以原谅他吗?”

  “原谅?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原谅他?”

  聂仙嘴角一扯,“可你救了他……”

  花想容淡淡地瞥了一眼聂仙,眸子中含着那些聂仙看不懂的情绪,“不能就这么算了,不是吗?”

  聂仙陡然觉得花想容有些可怕,“你要杀了他?”

  花想容看着聂仙那坦然的模样,轻声一笑,“我既然救了他,便不会杀他,如果是你,你会杀了他吗?”

  “不会,留着折磨岂不是更好。”

  聂仙毫不犹豫地应声,这才恍然了,死,对他来说反而是个解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花想容的目的。

  可花想容当真狠得下心吗?

  她永远忘不了花想容在千湖洞中那死气沉沉的眸子。

  “我的仙儿都知道报复,你认为我会吃亏吗?”花想容说罢,便去了那药田,将那东倒西歪的药草都细细扶正。

  “花姐姐,你当真狠得下心么?”聂仙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学着她的模样,捡了药草,栽了回去。

  花想容的身子僵了一瞬,“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未认识他,那样,便可以同他生死相搏了。”

  “我记得江湖传说,有一种草,唤作忘忧,可以忘记所有自己想忘记的事。”

  聂仙把玩着手中的药草,那红色的泥土沾了她手中的纱布,只觉得伤口又有些发痒,该是快好了。

  “哪里有那么好的东西……”

  花想容话音未落,聂仙却是陡然想起什么,“有!一定有!”

  随即,不待花想容缓过神来,只见聂仙风也似的朝着木屋飞奔而去。

  木屋的大门开着,隐隐有水雾飘出。

  聂仙只道是白颜在配药,便一脚踏了进来,“师公,你是不是有忘忧……”

  话音未落,猛地抬眸,那个浑身都是灼伤的男人坐在浴桶中央,双眼紧闭,整张脸上似乎看不到一块完整的肉。

  白色的雾气在他身边环绕,药草的气味,混杂着浓浓的腥臭味刺激着聂仙的鼻子,也刺激了聂仙的心。

  聂仙将眸子垂下,地上那件黑袍极其熟悉,也确定了心中的猜疑,却仍旧有些不可置信。

  “这是……师傅?”

  聂仙颤抖着嗓子,好似声音都不是自己的。

  白颜若无其事地在一旁的桌上倒弄着药材,时不时往里丢着药物,“什么师傅,除了方才教的踏波行口诀,还教过你什么?”

  浴桶中的琼楼却睁了眼,说是睁眼,也不过是在那块烂肉上,打开了两条缝,“出去。”

  聂仙被他那有些可怖的面貌惊的有些迟缓,愣是瞅着琼楼,一动不动。

  白颜见此,放下手中的药物,上前一推,“行了别看了,外边呆着去!要是没事帮我那药田给翻翻。”

  “可是忘忧……”

  聂仙可没忘了她是来求忘忧的。

  “给你配给你配,你出去待着!”

  得到了白颜的松口,聂仙这才点头出了门,眼睛却仍旧没从琼楼的脸上离开过。

  直到房门被白颜关上。

  “白老鬼,你倒是对她的女儿这么上心?”

  “说的好像你收了她是个意外似得。”

  屋内传来隐约的声音,聂仙沉浸在那张脸的阴霾里,听不真切。

  花想容身着破败不堪的嫁衣,在那药田里忙碌着,肩膀微微有耸动的痕迹,看的聂仙心中一酸。

  “花姐姐,师公他……答应给我忘忧了。”

  闻言,花想容身子一僵,却只是一瞬,手上又忙碌起来,“若是有,便讨来罢。”

  花想容的声音平淡如水,甚至听不出情绪,可聂仙分明感觉到了她的悲戚。

  不远处的躺椅上,东方煜翻了个身,好似睡的沉,清风拂过,满地的花瓣围着他轻轻地打着转。

  聂仙垂眸,“花姐姐,你当真不回头看一看吗?”

  “有些事,过去了便是过去了,有些事,过去了就是一辈子。”花想容头也不回,身上那殷红的嫁衣在此时格外刺眼。

  一句话,道尽了东方一族被灭门心酸,对世人来说,过去了便是过去了,可对他们来说,那次灭门,便留了一辈子的梦魇。

  可,对花想容来说,何其无辜。

  两次披上嫁衣,却没有一次给了结果。

  聂仙弯下腰,同花想容一块儿整理着那些乱作一团的药草,二人相对无言。

  一场打斗下来,这满田的药,几乎得重新种一番,倒是挺费劲,二人忙活了好一会儿,却也不过恢复了二三成。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白颜推门出来了,白衣白发,依旧宛如谪仙。

  “师傅怎么样了?”

  聂仙忙将手中的药草放下,擦了擦手,迎了上去,眼里有几分疑虑,也有几分忧心。

  姬风冥的毒是白颜亲自养出来的,自然是不简单的。

  白颜随手扯了一块篱笆上的帕子,擦着手,有些许得意的成分,“我配的毒,不会没有解药。若是没有,我也会倾尽一生去寻。”

  聂仙孜孜不倦,“那七绝呢?”

  “那不是我配的。”白颜嘴角一扯,显然是嫌弃聂仙拆台,赌气般地推开聂仙,往姬风亦处而去。

  待他检查了一番后,对身后的聂仙招呼着,“差不多了,帮我解开他,拔针。”

  聂仙无奈地耸了耸肩,不太情愿地上前,解了那白绸,心中对姬风亦还走不少怨气,索性一把将姬风亦丢在了地上。

  由于静脉被封,姬风亦直挺挺地宛若一条死鱼。

  正在从怀中取药瓶子的白颜心下一跳,忙上前查看,嫌弃地瞪了聂仙一眼,“小丫头哪来这么大怨气?”

  聂仙微微撅了嘴,心虚地将眼神飘向他处,“没抓稳……”

  白颜却也不恼,给姬风亦检查完后,兀自开始取针。

  四处张望的聂仙见花想容并没有理会这边,东方煜也离得较远,这才凑近了白颜,悄然开口:“他会不会和姬风冥变得一样?”

  闻言,白颜却楞了一瞬,忙丢下手中的银针,掐了掐手,好似在算什么日子。

  半晌过后脸色突变,“你见过他发作了?”

  “见过了。”

  “什么时候?”

  “和师傅打架的时候。”

  在聂仙一问一答之下,白颜忍不住眉头愈皱愈紧:“他现在怎么样了?你为什么没带他来?”

  这下倒是聂仙不解了,“他好好的,生龙活虎呢!”

  白颜陡然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猛地拔下最后一根银针,而后起身盯着聂仙,小心翼翼地扫一眼四周,“你是不是喂他喝血了。”

  聂仙不明所以地点头,“不是您说的,我的血解百毒……唔!”

  话音未落,白颜却将她的嘴捂上了,“这事儿决不能再让第四个人知道。”

  聂仙点头之后,白颜这才将她松开,而后,继续蹲再姬风亦身边摸索着,怀中的药瓶子一个接着一个,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这三皇子呢,只是把毒性压制了,并不是解毒了,明白吗?”

  聂仙似懂非懂地点了头,不管姬风亦是真好了,还是假的好了,可方才那番话却让她心中有几分窃喜,“那是不是,姬风冥他……”

  白颜猛地回头,“不是!你再胡作非为,我就把你分尸做药引。”

  那警告的眼神吓得聂仙忙闭了嘴,心中的疑虑却是愈来愈大了。

  看着聂仙那满是狐疑的眸子,白颜传出一声冷哼,“别想了,等你找到你的真实身份,你就会明白了。”

  白颜依旧埋头在姬风亦身上忙碌着,随着最后一瓶药水灌入,姬风亦咳了一声。

  聂仙见此,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三殿下?”

  却只见百万眼里满是鄙夷地看着聂仙,“怎么你母亲精通医术,你就这样呢?”

  聂仙茫然,“他不是醒了吗?试试瞎没瞎。”

  这边聂仙同白颜抬杠,而姬风亦那方却是眼皮子动了动。

  朦胧的光透过姬风亦的眼睛,只觉得耳边传来一男一女的争执声,却想不起来是谁,脑海中一片空白。

  聂仙察觉到身后的动静,首先回过神来,“他醒了!”

  “你……”姬风亦睁眼便是她,眼底那抹茫然瞬间褪去,空白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聂仙的影子,稚气的声音脱口而出,“娘亲?”

  “哈?”

  别说是聂仙了,连刚刚转身的白颜都一个踉跄,“就这么一会儿都成娘亲了?!”

  姬风亦见聂仙没什么反应,眸子闪了闪,便有些笨拙的起身,盯着聂仙,“娘亲?”

  随着姬风亦起身,聂仙吓得退了几步,脸色有些难看,勉强解释着,“我是你弟媳,老四的那个……”

  “娘亲是不要我了吗?”

  姬风亦眸子眨了眨,竟是要挤出泪水来。

  聂仙则是心底一阵恶寒袭来。

  莫说是姬风亦,若是个正常男人这般,也该吓疯几个吧?

  可就在聂仙愣神之际,姬风亦见“哭功”无果,便抹了一把眼泪,朝着聂仙扑了过去,“娘亲!”

  聂仙这会儿真的是拔腿便跑,那神志不清的姬风亦却一口一个“娘亲”的追的起劲。

  “师公你给他吃了什么?!”

  白颜吞了吞口水,盯着那四处奔逃的聂仙,怯怯道,“你让我给他喂的忘忧……”

  聂仙心下一凉,怒道,“忘忧不是给他的!”

  话音才落,却只见姬风亦又扑了来,聂仙眸子冷了几分,手中拈了一枚银针。

  就在姬风亦行至很少之时,狠狠地往他的手臂上扎了下去。

  “啊——”

  姬风亦的惨叫声划破天际,随之而来的便是那震耳欲聋的哭声。

  打闹声终究了惹来了花想容的注意,回眸间,竟是看到那个身着红衣的男人,正毫无风度可言地站在桃树下哭的撕心裂肺,一时间竟是忘了作何反应。

  就在聂仙同白颜束手无策之际,东方煜则是突然踏风而来,见此情此景,愣了一瞬。

  随即盯着嚎啕大哭的姬风衣半晌,眼角终究是染了笑意,“这是怎么了?”

  显然是看热闹来的。

  聂仙看着白颜有些心虚的眸子,直觉告诉她,一定有哪里不对,“师公,忘忧的药性不是让人变成傻子吧?”

  “我确实只给他喂了忘忧,只是跟他体内的不成熟的七绝混了一番,可能,忘的就有点多了。”白颜事不关己的将满地的瓶瓶罐罐收拾了一番,而后转身,碰上了东方煜。

  东方煜一愣,“不成熟?”

  白颜绕过他,往木屋走去。

  东方煜自然不肯放过机会,随即很快跟了上去,却只见白颜用最快的速度将门关上。

  “砰——”

  东方煜摸了摸鼻子,转身看着那边哭的撕心裂肺的姬风亦,却并不觉得难受,只觉得现在的心情格外舒畅。

  毒嘛,随时可以学,但是此情此景,难得一见。

  “你要叫我娘亲可以,但是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谁?”

  聂仙保持着笑容,眉眼弯弯地瞧近在咫尺的姬风亦,暂时先将这“娘亲”给认了下来。

  一直处于呆愣模样的花想容此时见姬风亦冷静下来了,便来走了过来。

  姬风亦好似有些茫然,扫了这个院子一圈,刚刚哭过的眼睛有些水汪汪的,“娘亲,我是谁啊?”

  “你是姬风亦,记不记得?”聂仙耐着性子,按着他有些躁动的肩膀,眼底有几分薄怒。

  她不喜欢姬风亦,因为花想容,也因为姬风冥。

  不论他们兄弟二人感情有多好,姬风亦终究会成为姬风冥的对手。

  见姬风亦有些茫然,花想容这才走到聂仙身边,轻声开口,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你可还记得我?”

  聂仙见此,也不再压着姬风亦,松了手,退到花想容身后。

  却不料,姬风亦一把推开了花想容,往聂仙处扑去,直到一把揪住了聂仙的手臂,这才罢休,“我不认识你,我只认识娘亲!”

  聂仙看到了花想容的眼眶有些微红,正要说些什么宽慰她,却只见花想容转过了身,不再看他们,“何时送他回宫?”

  “花姐姐,这样的结果,你可还满意?”

  聂仙却是看了一眼揪着手臂宛如小儿般的姬风亦,轻声叹着。

  花想容望着远方不知在想着什么,在药谷里,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宁静祥和。

  “倒是意料之外。”

  就在聂仙以为花想容不会回答之时,一声宛如轻叹般的声音,飘入了聂仙的耳朵。

  “花姐姐……”

  “将他送回去吧,也许这就是报应。”花想容说罢,便拿着小锄子,往药田处走去。

  “娘亲说,我是谁?”身边的姬风亦见花想容走远,这才扯了扯聂仙的衣袖。

  聂仙心中烦躁,一把将手臂从他怀中抽出,蹙眉道,“你叫姬风亦,东启国最混蛋的三皇子!”

  姬风亦歪了脑袋,“混蛋是什么,三皇子是什么?”

  “是……你,你说的这几样都是你!”

  聂仙忍住想要掐死眼前人的冲动,努力的误导他。

  “娘亲说我是姬风亦,怎么又是混蛋,又是三皇子了呢?”姬风亦仍旧一副茫然的模样,盯着聂仙。

  瞅着聂仙伸手抚了额头,好似担忧般地扯了扯聂仙的衣袖,“娘亲是生病了吗?”

  再多的怒气,怨气,却也被这突如其来暖意给冲去了大半。

  可回眸,那人却是心中最厌恶之人。

  “如此模样回宫,倒是安全的,至少不会被那些财狼虎豹般的兄弟们活剥。”东方煜缓缓行至聂仙跟前,盯着姬风亦,有几分惋惜,“堂堂皇子,落到这步田地,倒不如死了算了。”

  “你在说什么!不准咒我娘亲死!”姬风亦的脸上透着几分稚气,好似对东方煜有些畏惧,躲在聂仙身后,怯弱的好似一个未长大的孩子。

  聂仙无视了这两人之间稚气的对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午时过后,我便送他回去,随便寻个由头便是了。”

  “往后在宫中,可要多多关照了。”东方煜说着,眼角眉梢里全是危险的笑意。

  聂仙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自然是要将欺负花想容的都讨回来。

  “自然会好好关照了。”

  随着聂仙声落,东方煜却盯着还在把玩衣袖的姬风亦,思索了半晌,而后收敛了神色。

  “小仙儿,我有话跟你说。”

  见东方煜好似有意要避开姬风亦,聂仙瞅了一眼身后,嘴角扯了扯,勉强挤出一抹微笑,“你先去树下玩好不好?”

  “娘亲要去哪里?”姬风亦一手揪着聂仙的手臂,好似下一刻聂仙会从他身边消失。

  聂仙将笑容一收,眼底一沉,“娘亲要去如厕!”

  感受到手臂一松,姬风亦已经退到了几丈开外,怯怯地盯着聂仙。

  “果然有母亲的风范!”东方煜不忘调侃,嘴角上扬,好似对姬风亦的表现很是满意,“要当个听话的孩子,娘亲才会喜欢你哦!”

  不远处的姬风亦闻言,竟是如捣蒜般点着头,乖巧的好似真的是个孩童。

  不想再看着东方煜同他扯皮,聂仙一把拉了东方煜的袖子就要离开这棵树下。

  “娘亲不要走远,孩儿会找不到您的……”

  身后传来姬风亦被风吹散的声音,聂仙终究是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到了方才东方煜小憩的躺椅处,聂仙这才松了一口气,“多了个这么大的儿子便罢了,还粘人!”

  东方煜瞅着好似在树下找着蚂蚁的姬风亦,“你觉得他是真傻了吗?”

  “我们信不信不能算,可花姐姐是信了。”聂仙往那椅子上一躺,竟是觉得很是舒适,也许是被姬风亦气着了,此时竟是格外神清气爽,“师公这里还真是逍遥,难怪不想出去!”

  东方煜却不然,坐在聂仙身边,叹道,“我见过西琅的那个傻皇子,他们两人眼神并不一样。”

  “也许傻的不够彻底?”清风拂过,漫天的花瓣飞舞,聂仙忍不住有些迷醉。

  “我觉得,其中一人是装的。”东方煜盯着花想容在药田里忙碌的身影,眼底又出现了让聂仙有些心疼的神伤,“若是装的,她又该如何。”

  聂仙起身,盯着树下那宛若孩童的姬风亦,眼底闪过一抹肃杀,“若是这副模样结果了他,花姐姐会不会好受些?”

  东方煜侧目,“你倒是狠心,你可想过姬风冥会怎么样?”

  “与他何干?”

  “当年姬风冥在宫中险遭毒手,是他替姬风冥挨了五十大板,若不是他年长姬风冥两岁,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了,为这事,还险些残了。”

  聂仙眼神闪了闪,“这便是姬风冥处处护着他的理由吗?”

  “那你护着姬风冥的理由呢?还不是一句承诺的事,你同姬风冥又有何分别?”

  东方煜轻笑着,见姬风亦朝这边看了,便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过来。

  随着姬风亦三步并作两步往这里飞奔而来,花想容抬眸看了一眼,便又埋头下去。

  桃花飞了漫天,那木屋中飘着袅袅炊烟,花想容在药田中忙碌,这边的木椅边,又是姬风亦那童真的笑声。

  若是不知情的人前来,定然是觉得这是世外桃源的实景罢。

  而此时的皇宫内,才刚刚下了早朝,姬风冥便随着丫头去了驿站,去见那不远千里而来的西琅国公主,西辞。

  不若一般女子的娇弱模样,西辞蒙着一层轻纱,坐在驿站客房里,浑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露出的眼睛里全是清冷,那修的精致的剑眉,更是衬的她英气十足。

  可偏偏身边有个满脸鼻涕的男子,正扯着她的衣袖擦拭着。

  一旁的侍女忙不迭地将那傻太子西凌志拖到一边,给西辞递了一块帕子。

  西辞好似已经习惯了,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擦拭着衣角的脏污,好似一个木偶娃娃,了无生气。

  门外响起两声叩门。

  西辞这才眸子一亮,“请进。”

  前来传话的丫头规矩地朝西辞双手搭肩,行了个礼,“东启四皇子奉命前来接公主与太子进宫。”

  西辞的眸子闪了闪,手中的琉璃盏已经空无一物,“是前日大婚的那位吗?”

  “是。”

  闻言,西辞的眉眼里多了几分嘲讽,将那琉璃盏放下,轻笑,“就是那位,说本宫是来寻医的,所以怕染了大婚的晦气,把本宫与太子晾在驿站里三天的那位四皇子吗?”

  丫头瑟缩了一下,“是。”

  “告诉他,本宫不舒服,让他改日再来。”

  西辞话音未落,却只闻一声略带嘲讽的声音传来,“公主既是来替太子寻医的,那便一起去看看如何?”

  随着那声音,姬风冥便踏着阳光而来,一声黑衣站在门外,面上略带微笑,却不达眼底。

  瞧着西辞有些缓不过神来的模样,姬风冥唇角又是一扬,“公主不请本殿进去吗?”

  被那笑容有些恍神的西辞这才察觉被调侃了,眉头一皱,“竟是没想到四殿下登堂入室如入无人之境。”

  她带了不少隐卫,竟是无一人发现姬风冥进了驿站,陡然对姬风冥有些改观,传言中被妖妃迷惑的四皇子,不该是个糊涂蛋吗?

  姬风冥见她回神,也不客气,提步便直接进了门,扫了一眼屋内简单的陈设。

  除了那个在角落的“太子爷”,便只有那两口箱子了。

  “前些日子大婚,怠慢了公主,还望公主海涵,御医在宫中等候,还请公主随本殿走一趟。”

  西辞眸子一冷,眼底有了几分薄怒,“本宫不是来寻你们的御医的,本宫要寻东方颜。”

  “公主说笑了,此人早已销声匿迹多年,东启无此人踪迹。”姬风冥似乎早就猜到西辞的目的了,面色不改,说的好似真的从未见过此人一般。

  西辞却不可置否,皱着英气的眉,薄纱轻轻飘动,显然有些着急,“可本宫却听闻,东启皇城,有人曾在郊外起死回生……”

  “本殿也听闻,西琅国太子,是福星下凡。”

  姬风冥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西辞的话,眉眼间的戏谑更是浓了几分,只觉得此人比起那聂仙,无趣多了。

  陡然想起,若是聂仙遇上这等情况,会如何?

  聂仙一定不会这么傻的上来就质问东方颜的下落,莫说是姬楚雄不知,若不是意外,姬风冥也不会认识东方颜。

  那坊间的传说,又有几分可信?

  “四皇子的意思,便是我西辞白跑一趟了?”

  西辞盯着角落里还在吃糕点的西凌志,眼底有几分不甘。

  随着她的目光,姬风冥这才正眼看着西凌志,“也不然,武术分流派,医术自然也分,说不准东启的御医,能有不同的见解。”

  他曾让人试探过,西凌志并不像装傻,可西琅国若真的只是来求医的,为何让一位娇滴滴的公主不远千里来东启?

  所以他不得不防。

  西辞辩不过他,唯有顺了他的意,“翠英,收拾一下,入宫。”

  姬风冥唇角微微勾起,瞥了一眼依旧端坐在桌前的西辞,不由得心下赞了一声,不愧是一国公主,这风度便不是他们东启那些骄横的公主能做到的。

  思及此,姬风冥便愈发觉得这公主目的不纯,以她方才的气度,并不像个沉不住气的人。

  方才那争执的言辞,十有八九是用来迷惑他的。

  姬风冥还在如此想着,不过半晌,西辞便领着笑的傻呵呵的西凌志出了驿站的门。

  那两口箱子里也不知装的是什么,两个侍卫抬的却甚是轻松。

  姬风冥打量了一番,却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便提步跟了出去。

  门外那金碧辉煌的马车已经恭候许久,媚笑着的太监忙不迭地行礼,将凳子摆好。

  西辞本该雪白的衣裙却在沐浴了阳光后,染上了一层金黄。

  马车边上的一众随从便开始交头接耳。

  有些胆大的百姓在门外探着头,想一堵异国风采,却在看到那衣裳变色后,满是惊艳。

  随后这西琅公主的传闻,便又是这坊间的另一道下酒菜了。

  姬风冥跟在西辞身后,不以为然,不过是上了金丝藏在锦缎间纺织,在阳光下才反射出来罢了。

  一旁卓云牵着马儿从驿站后门而入,显然是有事寻来,借着送马的由头混进来了。

  接过卓云遣来的马儿,姬风冥眉头一皱,“怎么了?”

  “皇妃娘娘丢了。”

  手中猛地一紧,马儿好似受了惊吓,嘶鸣了一声。

  思及生死未卜的姬风亦,姬风冥沉吟了半晌,恢复了神色,“无碍,可有出宫的由头?”

  卓云嘴角一扯,看向姬风冥的眼里有几分探究,“殿下想到了,娘娘自然也想到了。”

  卓云在这一刻陡然明白了,这夫妻俩都是人精。

  早出晚归都可以,只要有充足的理由,姬风冥都能保下她。

  “什么由头?”姬风冥紧皱的剑眉松了几分。

  “回门。”卓云规矩着回答着,暗自观察着姬风冥的脸色。

  回门是该回的,可聂仙一个人回去就不太对了。

  不得宠的,一个人回门倒是没什么,可偏偏聂仙是那个“得宠”的。

  姬风冥神色一凝,冷哼一声,“这是让本殿去聂府等她。”

  卓云察觉到姬风冥心情不爽,忙退了两步,给姬风冥让了路。

  姬风冥牵着马儿走了几步,便又回头,“寻辆舒适的马车,去清风阁守着。”

  “是。”

  卓云眉头一皱,却不敢多问,垂首离去。

  “四殿下!”

  不远处传来尖细的呼唤声,姬风冥随即牵着马儿往马车那方走去。

  听到太监的催促,马车中的西辞撩开帘子,瞥了一眼姬风冥。

  那眸子,清冷的让姬风冥有一瞬觉得好似哪里见过。

  随着那帘子落下,那层面纱底下的容颜愈是神秘了。

  他要知道这个西辞到底是谁,为何会有熟悉的感觉,她来东启,到底是不是只为了寻医。

  午时已过,此时的焦阳尤其灼人。

  卓云才寻到了马车,便看到卓影搀扶着姬风亦从清风阁里走出,姬风亦身上的衣裳,同那天姬风冥的白衣几乎一模一样。

  顿时卓云明白姬风冥的用意了,原来失踪的姬风亦竟是在这里。

  “三殿下!”

  一声尊称,却让姬风亦猛地躲在了卓影身后,露了头出来瞧瞧盯着卓云,“你怎么长的跟卓影叔叔这么像?”

  稚气的声音让卓云有些愣神,茫然地看着卓影,“三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卓影并不言语,回头示意他看向身后,而后将姬风亦扶上了马车。

  随后便听到姬风亦带着那稚气的欢呼声:“哦!坐马车咯!得儿驾!”

  卓云不由得皱了眉头,是他认错人了,还是卓影带错人了?

  还不待他回过神来,便听到周围一阵抽气声。

  只见聂仙提着裙摆从清风阁出来,沐浴着阳光,那月牙白的衣裳在她的跑动下尤为夺目。

  绝色的容颜上淡淡的妆容衬的她肌肤似雪,不若平时的妖冶,倒像是落入人间的仙子。

  青巷里的人哪里见过如此清新脱俗的人儿,自然是引来了一众的目光。

  花想容虽是这青巷中盛传的第一美人,可神出鬼没,见到她的人却寥寥无几。

  聂仙才行至马车跟前,便看到卓云带着狐疑瞧着她,“皇妃娘娘?”

  “怎么认不得了?”

  说罢,聂仙便绕过他上了马车,丝毫不顾卓云那一脸茫然的模样。

  卓影从车架上跃下,对着卓云摊手,“我遇到娘娘时,也险些没认出来,更别说还带了个不像三殿下的‘三殿下’。”

  “三殿下这是怎么了?”卓云爬上车,拉了缰绳,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车帘。

  “咱们娘娘说捡到他时便是这副模样,不过……”

  见他说话说了一半,卓云猛地将冷眼朝自己哥哥丢了过去。

  收到冷的卓影嘴角扯了扯,“三殿下喊咱们四皇妃‘娘亲’……”

  正要扬鞭出发的卓云猛地扯了一下缰绳,惹的马儿一惊,马车也晃了晃。

  “娘亲,卓影叔叔会不会驾车啊,我可以去试试吗?”

  “安静。”

  “娘亲,我……”

  “闭嘴。”

  随着车里安静下来,卓云盯着手里的缰绳不知该作何反应。

  卓影见此,拽过了缰绳,将他挤到一旁,兀自扬鞭,“娘娘,是回宫还是……”

  “回聂府。”

  卓影扬鞭,马车便“咕噜噜”的穿过青巷那有些噪杂的闹市,惊起了满地的灰尘。

  卓云靠车门上,低头沉思着什么。

  带着三殿下回门,真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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