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我爱学习

　　季薇追问：“不过什么？”

　　楚辞说：“我毕竟才刚刚研究，对这方面也并不是很精通。”

　　季薇勉强笑笑，温软的说：“我知道的，不过人总是想要有个盼头。”给自己一点希望，这样才能觉得生活还是有点美好的。

　　楚辞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季薇的头，大概是因为没怎么和小姑娘相处过的原因吧，语气有些生硬的安慰：“你不要太担心了，我会尽力的。”

　　这许久未曾有人对季薇做过的动作，倒叫季薇唤醒了写之前的记忆。

　　她还记得有那么一个人曾对她百般呵护，温柔非常，可是那个人现在似乎已经与她渐行渐远起来……

　　看见季薇眼底的怀念与伤感，楚辞神色冷了冷，十分严肃的提醒：“你现在切忌大喜大悲，不要总想着以前的事情。”至少、至少也抬头多看看我啊。

　　“是是是，医生大人说什么都对。”季薇满口答应，听起来敷衍极了，可是偏偏神色无辜，一双水汪汪的杏眸眨也不眨的看着他，让他无发生出一点苛责的想法。

　　楚辞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但总归不太开心，于是就静静的看着季薇。

　　季薇看着楚辞冷淡沉静的样子，突然想起他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分明是与她相差无几的年纪，，可是经历却相差甚远，大约他这么多年也吃了很多苦吧？

　　这样想着，季薇开始询问起楚辞这些年的经历了：“你这几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季薇有些不大敢想，一个年幼的华国人来到米国，即便有父母的照应，可是远离故土的悲伤与思念并不能因此削减半分，季薇对此感同身受。

　　况且他是来求学的，一个年纪很小的孩子，是如何学习到那么枯燥且繁杂的知识，又是如何让赫赫有名的史蒂夫先生在一众青年才俊中一眼挑中了他的，这些季薇通通不知道，可是即便不思考，也能知道想要做到这些，必然是背后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季薇突然有些心疼。

　　楚辞目光沉静，回忆起自己过往，他却只是简单的说：“就一直学就好了。”

　　说的好像很简单，很轻松的样子，可是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的。

　　自从楚父知道自家儿子是个智商极高的天才之后，每天便都强迫着楚辞学习，一定不能浪费这上天恩赐的天赋啊，甚至在楚辞七岁那年，就要求楚辞出国进修，只为了他有一个所有人严重最传奇、最完美的人生。

　　可是楚辞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他也喜欢玩，也不喜欢学习那些枯燥的知识，更加不舍得离开自己的朋友。

　　让楚辞没有想到的是，一向对自己和颜悦色的父亲，在自己第一次明确的表示自己不喜欢学习的时候，脸上竟然流露出十分阴沉的神色，仿佛自己的不喜欢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一样。

　　接下来让楚辞更加预料不到的是，自幼疼宠自己父亲竟然会因为自己的一句不喜欢而将他关到小黑屋里，任由他怎样的哭喊求饶都没有把自己刚出来。

　　直到关够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楚父才询问楚辞：“你知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楚辞小心翼翼的回答：“知道了。”

　　此时他每说一个字都觉得嗓子仿佛被刀割一样痛苦，许是因为之前哭喊的时间太长了，嗓子也给哭伤了。

　　楚父不为所动，即便听见他的声音嘶哑非常，也没有立刻将楚辞从小黑屋里放出来。

　　而是接着问：“你哪里错了？”

　　“我不应该说我不喜欢学习……”楚辞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

　　楚辞从没有觉得楚父心肠这么硬过，只听他父亲的声音冷漠的想起：“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楚辞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昏沉，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楚父依然是之前慈祥温和的样子，仿佛那个隔着一扇门，不断逼问他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年少的楚辞愣愣的看着楚父温和的表情，却从来没有像现在一刻觉得寒冷，他默默的裹紧了身上的被子，此后无比顺从的，听话的学习，却再也没敢表露过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拼命引起了史蒂夫先生的注意吧，史蒂夫先生最后决定从十名具有潜力的人里，选出一个作为自己的接班人，而那十个人里就有他。

　　他以不过十岁出头的稚龄成为候选者之一就已经足够引人注目了，不过这对于楚父来说仍然不够，他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成为最优秀的那个。

　　于是楚父开始强迫楚辞解剖。

　　那时候还是孩子的楚辞，即便理论知识再丰富也是从来没见过血的，当然也不怎么敢见血，毕竟他又不是变态。

　　楚父觉得史蒂夫先生选择继承人那一定是要选择最优秀的，和楚辞一起竞争的那些人有的稍微年轻些，不过大学刚毕业，而有些年纪大的都已经年近四十，经历过的手术无数，所具有的经验远远超于楚辞，这就让楚父觉得不大开心了。

　　一开始楚父也不过是扔给楚辞一些小白鼠、兔子之类的小动物，可是后来也不知道楚父是哪里找到的人脉，竟然让医院允许楚辞解剖一些尸体。

　　楚辞光是见到尸体都忍不住脸色苍白，身体发抖，更遑论解剖了。

　　可是楚父哪管的了这些？

　　既然你不习惯，那我就关到你习惯为止。

　　楚父在和医护人员打好招呼之后，生生将楚辞关紧太平间一夜。

　　一开始楚辞还会哭喊着让楚父放自己出去，可是当他拍门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一幕何其熟悉，就好像当年的小黑屋一样。

　　他突然就明白了，楚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自己出去的，于是他默默停止了哭喊，将自己缩成一团，蹲坐在角落里，尽量缩小自己存在感。

　　可是他越安静，越是感觉周围气氛的诡异，之前听过的鬼故事和灵异事件什么的一瞬间全都跑到他的脑海里，，任由他怎样驱逐也无济于事。

　　因为太平间是储藏尸体的地方，所以一般会很冷，楚辞就在太平间里靠着墙角坐着，却莫名觉得自己的后背越来越冷，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僵硬，他根本不敢回头看，生怕自己一个回头就会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之前他解剖过的小白鼠小兔子也都从记忆中浮现，那鲜血淋漓的模样，让他心惊胆战，不敢合眼。

　　还有之前被楚父强迫见过的各式各样的尸体，有的死状极其惨烈，此时竟然也跑到楚辞的脑海里，让他愈发的心神不宁起来。

　　等到第二天楚父把门打开的时候，楚辞整个人四肢已经僵硬到自己无法控制的地步了。

　　但是楚父并没有好心的将楚辞扶起，反而是冷漠的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他，不说话也不搀扶。

　　最后还是楚辞自己慢慢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的跌跌撞撞跑出去吐了。

　　等到楚辞吐完之后，楚父就在他的背后幽幽问了句：“还怕吗？”

　　楚辞的身体一僵，随后小幅度的摇了摇头，低声回答：“不怕了。”

　　楚父眉开眼笑，上去拍了拍他的后背，开心的说：“不愧是我的好儿子！我就知道你可以的！”说这话的时候，楚父眼里折射出兴奋的光芒，一副老大欣慰的样子。

　　之后的楚父又是一个体贴儿子，处处为儿子着想的老父亲形象了，从来都没人知道，他到底曾经对自己的儿子做过怎样过分的事情。

　　从那之后，楚辞似乎无所畏惧了一样，再也没有害怕过尸体什么的，看到鲜血的反应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除了刚开始的那两次，楚辞拿手术刀的手仍然有些微微发抖以外，旁人就再也无法从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看出楚辞的害怕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楚辞再也无法和他曾经最依赖信任的父亲亲近了。

　　每次只要一靠近楚父，他就会想起那个昏暗无光的屋子以及冰冷且遍布尸体的太平间，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那种遍体生寒的体会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之后每一次拿起手术刀，即便他的手再平稳，动作再精准，伤口缝合的再完美，他都无法忘记那种恐惧。

　　鲜红的血液不断从身体里流出，刀刃划开身体的声音，都成为他日后的噩梦。

　　为什么呢？

　　为什么分明就在门外却不肯帮帮他，放他出去呢？他有好好学习的……真的，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

　　好在史蒂夫先生最后选择了楚辞，并且史蒂夫先生也是一个特别好的老师，对于这个稍显稚嫩的孩子，他是把楚辞当做亲生孩子一样疼爱，也从来都不藏私的倾囊相授，这才让楚辞一跃成为年龄最小，却最抢手的心肺科医生。

　　“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楚辞开玩笑似的说出这句话，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满是晦暗不明的光。

　　季薇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情绪突然低落的楚辞，女孩子心思大多比较细腻，对情绪的感知能力也比较强，所以她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楚辞情绪的不对劲。

　　“你，真的开心吗？”季薇分明感受不到楚辞半分快乐的心情。

　　楚辞沉默了一瞬，沉静的说：“当然了。”

　　当然不开心了。

　　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呢？

　　他也曾不敢，也曾质问过上天，凭什么要让他经历？这些？别的年龄相仿的人都在按部就班的上学玩游戏的时候，他却要拿起手术刀一次次的划开别人的身体？

　　即便这么做是在救人，他也依然不喜欢。

　　那种皮肤划开，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他一点都不喜欢，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父亲一定要让他学医，分明他更喜欢计算机。

　　季薇没有问什么“你当然开心还是不开心”这种脑残的问题，而是默默拉住了楚辞的手，企图以此给他一点温暖和安慰。

　　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度，楚辞倒是笑了笑，说：“不过现在我倒是很感激我当初学了医。”并且还是心肺科。

　　这样至少在他看到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受伤的时候，他并不是完全的束手无策，还可以为她稍微做一点事。

　　季薇听出了楚辞的言外之意，轻轻的说了句：“谢谢。”

　　谢谢你救了我的命，也谢谢你愿意为我踏足之前未曾涉及的领域。

　　楚辞却再一次揉了揉季薇的头发，这次要比上一次自然的多，说：“你有什么好谢的？我又不都是为了你。”

　　季薇拍了拍头上的手，奶凶奶凶的说：“不要再揉啦，本身就高，你再多揉两下就更长不高了！”

　　说完还鼓了鼓白嫩的腮，表情十分的萌萌哒，顿时让隐形萝莉控的楚辞心情微妙起来。

　　他有点想要捂脸，可是又觉得太有损形象，于是十分努力的忍住了。

　　反而伸出手，戳了戳季薇鼓起的腮。

　　然后季薇白嫩的瞬间瘪了下去，季薇难以置信的看着楚辞的之间，瞪大了杏眸，指责到：“你怎么这么幼稚啊？！”好气哦。

　　楚辞眨了眨眼，并不承认，瘫着一张脸，矢口否认：“我才没有，你才幼稚。”

　　说完还觉得不够，还木着脸，用十分少女心的语气补充了一句：“你超幼稚的。”

　　季薇：“……”到底是谁幼稚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然后她就看见了楚辞自我肯定般的点头……

　　mdzz是她输了……

　　“好了，一定要注意身体，我最近要去一趟h国，给一个人做手术，至少要一周才能回来，你要照顾好自己，等到我回来之后，我会再给你检查一遍的，要是让我发现你没……”楚辞开始啰嗦起来。

　　季薇表面上十分认真的听着，实际上早就开始神游天外，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每个人和她在一起去，都会不由自主的唠叨起来……

　　是错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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