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侯爷

　　朱国梁淡淡一笑，道：“两位前辈暂请把心事集中在对付雪千行身上，过了目前

　　这一关再商量李铭禄的事。晚进想不通的是‘锁龙阵’怎么会让一个身具术法的人无法施展？还望两位老前辈指点一二，使朱国梁一开茅塞。”

　　王九阳叹息一声，道：“会集天下至秽，能使术法失灵。‘锁龙阵’只是散布上一种药物，暂让术法失败。雪千行只有凭藉武功和我们一决生死了。”

　　黄真人道：“适才巡守童子来报，两百铁骑已到盘龙居外，安下营寨。数十座帐篷迅速

　　搭起，堵住了出入要道。”

　　朱国梁忙道：“您的意思是……”

　　“锁龙阵中如不能一举击杀雪千行和虎贲，若是让这批人冲杀入谷，就很难抵御了！”

　　黄真人道：“这么说来，锁龙阵中一击，是唯一击杀雪千行的机会了！舍弃锁龙之术，合我们三人之力，是否可以和她放手一拚术法呢？”

　　王九阳道：“胜算的机会不大，雪千行可能师承了古墓派的衣钵，那就绝非我们能敌了！”

　　黄真人道：“此女不除，侯爷的基业很难有成功之望。执大义不拘小节，错过今

　　日就机会难再呀！”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朱国梁缓步行入厅中，道：“暗算雪姑娘，万万不可。”

　　“侯爷果然是胸襟博大，气度过人。”

　　雪千行突然出现，步入厅中，目光掠过黄真人和王九阳。

　　她淡淡一笑，又道：“锁龙阵未必能锁得住我，但二位却先把自己逼入了绝境。”，

　　黄真人道：“雪姑娘的术法是高明，潜进大厅，我等竟无所觉。老夫早已在大厅之外布

　　下埋伏，竟是未能阻止姑娘，也未能传入警讯。”

　　雪千行道：“前辈的役鸟术十分高明，千只黄莺、金雀也都是警觉性很高的鸟儿，但前

　　辈却不知晚辈这方面也有成就。”

　　“雪姑娘可是把它们全都杀了？”黄真人道：“方圆数十里的莺、雀尽集于斯，你如一

　　举间把它们全都杀死，此地数年，很难再听到莺、雀之声。”

　　朱国梁道；“莺、雀虽小，也是一命。姑娘能一举杀死千数百只，可真是貌如春花，心似蛇蝎！”

　　“我没有杀她们，只是让它们好好睡一会儿。”雪千行笑道：“夜寒露重，我耽心它们

　　可能会被夜来的寒霜冻死，但此地潜存的地热完全改变了节令气候，温暖如春，会让他们这

　　一觉睡得很好。明日之晨，我们将听到莺唱、雀鸣，它们个个精神饱满，非得唱、鸣一阵才

　　会散去。”

　　黄真人道：“散去？只怕它们舍不得此地的青草翠树和一片春色吧！”‘

　　“我知道你用术法拘禁了它们。”雪千行道：“让它们在这里四处飞翔，作为你的耳

　　目，但我让它们安睡一阵之后，拘留它们的术法自解。”

　　雪千行笑一笑，目光转注到朱国梁的身上。

　　她缓缓地道：“侯爷！今夜的精神如何？伤势可好？”

　　朱国梁道：“伤虽未愈，但精神尚好。我已请他们准备佳肴，明天再为姑娘接风。”

　　“心领了！”雪千行道：“王命在身，不宜久留，侯爷身受重伤，雪儿是无可奈何！

　　只好留下，既然能够支撑，可不作一次秉烛夜话，谈得投机，雪儿明天一早就可以回长安

　　了。”

　　朱国梁点点头，目光一掠王九阳、黄真人，道：“他们二位……”

　　“最好回避！”雪千行道：“他们不放心，可以在四外布下阵势等我！”

　　“我们在厅外等候！”王九阳大袖一挥，当先向外行去。

　　目睹三人离去之后，朱国梁才欠身一礼，道：“姑娘请坐！”

　　雪千行冷笑一声，道：“西北王气所钟，必出一代君主，这个人就是你了！”

　　“人间的苦难，还需要人去解决？”朱国梁道：“上天垂象，干与天机，似都已超越了

　　人的范畴，我的心愿是只要万民生活得快乐，谁当皇帝，又有什么关系呢？”

　　雪千行呆了一呆，道：“但你有三大罪，件件都不可赦，我要带你回长安，听候皇帝的

　　处置，王法森森，你会被斩首处决。”

　　“生死的事，非我所重，不去说它也罢。但侯爷身犯三大罪倒是令我惶然，还望雪姑娘

　　指教指教！”

　　雪千行缓缓地道：“宣武留守侯府中，聚集了江湖高手…”

　　“姑娘！公侯府第拥有家将亲兵，是皇上所允，不能算作违法，岂可定为大不赦的罪

　　状？”

　　雪千行嫣然一笑，道：“卧龙山庄内，暗练甲兵，也是皇上允准的吗？”

　　“这倒是一件不赦之罪，请问侯爷犯的第二件呢？”

　　雪千行道：“你无情无义，抛弃了梅贵妃，让她身居长安深宫，心系铁石情郎，这是男

　　子汉大丈夫作的事吗？”

　　朱国梁脸色一变，道：“你和梅儿是亲姐妹？”

　　“是。”

　　“那么雪姑娘就该明白了！”

　　雪千行道：“我只知道她为情牺牲，蓓蕾未绽花已残！一个盈盈十五的姑娘立身于佳丽

　　三千的深宫内苑，和天下美女争宠斗艳，施展出浑身解数，得宠爱集一身，暗处无人珠泪

　　涟；一个男人把心爱的女人双手捧献帝王前，以固权位。这个人还算英雄吗？”

　　“不要说了！”朱国梁大声喝道：“我不是英雄……”

　　他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接道：“但梅儿是美女，人美心更美；她舍身入宫，心怀苍

　　生，我难及她万一，只此一桩，我就该束手就缚入长安，待罪宫门前……”

　　雪千行笑道：“你还要不要听听第三桩大罪呢？这就和我有关了！”

　　朱国梁怔了一怔，道：“除了此地会晤之外，侯爷和姑娘素昧平生，我的事牵涉了宝

　　儿，已经心中难安，怎会又牵扯上了你雪千行姑娘呢？”

　　雪千行道：“侯爷，别误会呀！梅妹妹情有独钟，我可是不解风情！关于你第三件大

　　罪牵涉上我，那是因为我答应皇上，要帮他消除王气！天上人间，遥遥万里，天象的变化是

　　否真和人间的变故有着相连的关系？是一种专门的学识领域，你是否相信它？但我的术法修

　　养使我深信不疑，西北王气入长安，很不幸就应在了你的身上，所以我要带你回长安，交给

　　皇上处置。当然，我也可能杀了你！”

　　朱国梁道：“王九阳、黄真人、步惊云等一批人，会全力阻止你带我离开。你带我

　　入长安的最好办法是先杀了我，带着我的人头去！我死了，他们也许就不会再全力阻止你。

　　不过……我有两个心愿，希望雪儿姑娘帮我完成！”

　　“说说看吧！”雪千行道：“能帮的我不推辞，不能帮的，就请你原谅了！王九阳、黄真人最大的失策，就是他们对我雪千行了解得不够多！他们认为我们会谈论天下古今事，万

　　民苍生苦与乐；他们不知道我早已下定了杀你的决心，我是大凤朝的国师，最重大的责任，

　　是保护国基永固。”

　　“杀了我朱国梁，大凤朝真能国基永固吗？你为什么不到江南江北走一趟？看看那些嗷

　　嗷待哺的饥民，造成如此局面的不是无可抗拒的天灾，而是人为的错失！”

　　“这是我很大的一桩遗憾的事了。”雪千行道：“可惜心急天下事，一步踏入繁华宫，

　　只道是已经摆脱俗烦事，却不料此身仍在红尘中，侯爷！相逢恨晚了。”

　　朱国梁苦笑道：“我求你第一件事是带我人头入长安，先让梅贵妃看我一眼。”

　　雪千行沉吟了一阵，道：“梅儿如情急拚命，那可是你害了她，我答应你！”

　　“第二件……”朱国梁接道：“我写了一本‘立国之道’，希望雪姑娘看过之后，如果

　　你觉得值得留传于世，就帮我选一值得你信托的人，交给他！”

　　雪千行道：“为什么不交给王九阳或是黄真人？”

　　“不能给他们！”朱国梁道：“此时此情，交给他们，会激起他们的拚命之心，你就算

　　能够带我的人头离开，也必将伤痕累累。何况，你离开此地的机会不是很大。”

　　雪千行道：“你相信他们有胜我之能吗？”

　　朱国梁道：“雪儿姑娘，不要低估了黄真人和王九阳的能力我是不愿世间的精英人物在

　　此地拚杀个同归于尽。我也相信有一天雪姑娘会幡然回悟，会合他们之力开创出一个太平时

　　代来，一定有这么一天的。”

　　雪千行道：“你对天下大事，似乎是了解很多！”

　　“是的，这些年来，侯爷全力观察天下大事，有个非常的可怕的大危急，隐伏于侧。如

　　果你雪姑娘和王九阳等人拚了个两败俱伤，凤朝基业固是无法再保，李铭禄当会脱颖

　　而出。如不是王九阳、黄真人牵制住他，长安城早已经繁华成梦，这个人一旦身登上九五之

　　位，血腥的屠杀尤过秦皇……”

　　雪千行忙道：“你是说李铭禄的治世手段还不如青武？”

　　朱国梁道：“李铭禄豪勇盖世，目无余子，他是江湖中的大侠豪杰，但也是一个非常可

　　怕的君王，他本身勇武、刚正，自非青武能及，也非侯爷能比……”

　　雪千行接口道：“那不是很好吗？一个勇武、刚正的皇帝，可以使百官敬畏，奸佞绝

　　迹，朝纲重振，天下太平！”

　　朱国梁道：“姑娘！治世之道不是断处事非，一刀两断再无牵连。强国之本，首在用

　　人；李铭禄刚愎冷厉，如锋利之刀，一阵乱杀，将使群贤走避，国无治臣，那就形成越杀越

　　乱了。”

　　雪千行道：“你说李铭禄勇不可挡，但你能够对付他吗！”

　　“侯爷不能，但王九阳、黄真人或许可能……”

　　“或许的意思是没有把握了？”雪千行娇笑道：“我能不能呢？”．

　　朱国梁道：“不一定！”

　　“我倒是不相信了！”雪千行道：

　　“李铭禄真有通天彻地之能！”

　　朱国梁道：“也许他无法对抗姑娘的精奇法术，但他有十万甲兵啊！这些人一旦起来，

　　是需要兵略、战策，决胜于疆场之上，难道姑娘能役使术法和数十万大军一战吗？”

　　雪千行呆了一呆，忖道：这确是万万不成的事，术法只能乘势助威，决胜于高手搏杀之

　　战，对抗千军万马，恐是力有不敌。

　　但闻朱国梁接道：“姑娘，我无道基，不通术法，但古往今来，精于此道的人从无一个

　　能在逐鹿天下的大业中争取到一席之地。”

　　“说得对！”雪千行道：“但侯爷忽略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道法不足以立国安邦，

　　但却能洞透先机，掌握变局。王气集聚侯爷的身上，一代帝王基业非君莫属了。斩君之

　　首，断去王气，天下的变化又是一番新局了。王九阳、黄真人乃至兼通道法、战策的一代将

　　才朱国梁，都无能为力了。侯爷，怪只怪黄真人目空四海，自恃才气，妄自干与天机，才引

　　动我这深藏山林的小女子动了争胜之心，下得山岗入凡尘，一头栽进了是非中。”

　　朱国梁道：“雪姑娘，你是说黄真人、王九阳如不干与天机，你就不会抛去仙境入凡

　　尘，参与这场纷争了？”

　　雪千行道：“小女子居住在终南山绝峰之顶，经年和白雪寒冰为伴，听松涛唱和，看明

　　月清风，不解男女风情事，怎知人间有纷争？”

　　朱国梁长长吁一口气，道：“我胸无块垒，不解天象，如果真有天机存在，被你们一搅

　　和，就天机大变，那还能称天机吗？”’

　　雪千行被问住了。

　　她沉吟了一阵，方道：“侯爷，人定胜天啊！”

　　朱国梁笑道：“如是人算胜过天算，天机又何在呢？自然界的一些变象确和人类的命运

　　息息相关，大旱三年，水涌两载，蝗虫为害，田地龟裂，再英明的皇帝，再贤能的宰相，也

　　无法让天下的百姓们丰衣足食。但明主贤相可以减少灾害至最轻，例如南货北运、倾库赈

　　灾、减免粮租等，至少可以多保一些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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