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逍遥车

　　露白和莲红将翠美人扶起来，翠微擦着眼泪说道，“吓死我了，素闻梅昭仪杀伐决断，幸好没迁怒于我。”

　　“不用担心，我冷眼瞧着，妹妹如今对她构不成威胁，她不会拿妹妹怎么样的。”雪千行安慰道，翠儿如此娇小，本来应该承欢于父母膝下，却要在这后宫中惶惶不可终日。“妹妹的爹娘怎么舍得把你送进宫？”

　　翠美人眼圈红了，她捏着腰间的玉坠，梨花带雨般嗫嚅道，“翠儿自打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爹爹的模样，一直和娘亲相依为命，一年前娘亲被河水冲走了——”

　　翠儿的腰间挂着一个黄玉君子牌：在绿叶的掩映下，荷花舒展怒放，粉红的花瓣，金黄的花蕊，像撑开的一张绿伞，婷婷于湖面上，一只蜻蜓寻香而来，妙趣横生。玉坠光洁泽润，一看就是传家之宝。

　　“敢问妹妹的娘亲可是摸玉人？”雪千行小心翼翼地问道。雪千行知道捞玉是十分严格的，官兵层层把守，于月光之夜在河边察玉，驱赶女人赤身入水而取玉。

　　“是呢，我母亲不幸被暴涨的河水冲走，我孤苦伶仃一人进了宫。”翠美人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和雪千行哭诉了许多伤心事。

　　翠微原是紫云阁的宫女，入宫已经一年多了，虽然备受欺凌，倒也安然度日。谁知不久前的一个月夜，翠儿来御花园搜集竹叶上的露水，被一个男子强行上了身。翠儿以死相抗，还是未能躲过一劫。事后她想一死了之，未曾想那男子竟然是当今皇上青武。于是翠儿阴差阳错地就成了正八品的翠采女，皇上很宠幸翠儿，她连续被晋封为御女、宝林、才人，如今翠儿是正四品的美人。

　　这后宫外表看起来鲜花似锦，只有生活在里面的人方知道度日如年的滋味，满腹心酸事，只能寄托在流水落花之中。翠微如今是一个美人，想要在这后宫中安然度日怕是千难万难，她应该是恨极了和皇上的金风玉露一相逢。

　　雪千行吩咐鹭白送翠微回宫，回身笑道，“莲红，你身上可有银针？”

　　“有的，小姐要它做什么？”莲红不解地问道。

　　雪千行来到金水河畔，水光潋滟，碧水东流。雪千行一时悲从中来，下山没几日，她为何如此多愁善感了？她不喜欢皇上，不想误入争宠的泥沼中。她只想和心爱的人，隐居在青山绿水间，一起看溪云初起落霞漫天。柴门寂寂黍饭馨，山家烟火春雨晴，神仙眷侣的生活令她向往。

　　雪千行摘下一片紫薇叶子，用银针随意题了一首诗：旧宠悲秋扇，新恩寄早春。聊题一片叶，将寄接流人。

　　雪千行将紫薇叶放入溪水中，看着它慢慢地飘远，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这尘世中的男人多是无情的，谁是她的接流人？恐怕她以后只能陷入“紫薇花对紫薇郎”的寂寞之中。

　　雪千行回到芸辉堂，鹭白迎了上来笑道，“小姐，你看皇上赏赐了这么多宝贝，当真是把小姐放在心上。”

　　雪千行目光瞥向紫檀木桌子上，但见上面放着：金花大银盆、金花银双丝瓶、小玛瑙盘、金平脱大盏、金三彩镂花牡丹纹枕、唐三彩鸳鸯壶、唐三彩雌雄鸡——

　　雪千行眉头没有眨一下，“莲红，你挑几样精致的，给翠美人送去，其余的你和鹭白平分了吧。”

　　“小姐，如此贵重的宝物，奴婢不敢领受。”鹭白和莲红跪在地上，受宠若惊。

　　雪千行拉起她们的手，“都起来说话，动不动就跪，好没意思。你们二人早晚要出宫的，手头没有些体己怎么成？只要你们忠心于我，我断不会亏待你们。”

　　“奴婢二人誓死追随小姐一生一世。”她们感动的热泪盈眶。

　　“别动不动就把死字挂在嘴边，有我在一日，没有人敢欺负你们。”雪千行笑着说道。

　　黄昏的时候，锦书来传旨要雪千行去司天台面圣。司天台是一座五层塔状楼阁，巍峨雄伟，颇有皇家气势。

　　雪千行信步来到五楼，“民女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金安。”

　　皇上身着黄色龙袍，“雪千行平身，你喜欢朕赐给你的宝贝吗？”

　　“喜欢，但是民女都送人了。”雪千行才不稀罕他的小恩小惠呢。

　　“朕究竟要做什么才能让你开心？”

　　雪千行将债帅名单呈给皇上，恭敬地说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民女才会开心。皇上，昨夜我盗取债帅名单，未曾想被一个女人抢先一步，早些的时候，梅昭仪”，雪千行特意加重了语气，“梅昭仪将名单送与我，不过有几页名单已经被撕下去了。”

　　“梅昭仪？朱国梁果然好手段！很好！既然丢失了几页，想必这名单也没啥太大价值了。”皇上随意地将名单放到一边。

　　雪千行诧异不已，“皇上既然知道梅昭仪是朱国梁的眼线，为何还如此宠幸她？”

　　“因为朕爱她！朕愿意用半壁江上换梅儿的莞尔一笑。”皇上一本正经地说道，绝不像诓骗雪千行。

　　雪千行内心生出了几分感动，没想到皇上还是一个痴情种，“另外半壁江山呢？”

　　“朕愿意用另外半壁江山换你莞尔一笑。”皇上笑道。

　　雪千行娇笑道，“民女不稀罕，皇上还是将整壁江山送与梅昭仪来换她的莞尔两笑吧。”

　　“雪千行，朕还有一样宝贝送给你，你来看。”说着，皇上推了推身边的一个精致小巧的车子，“坐上去感受一下？”

　　小车四周锦围绣幕，下面装着金轮。雪千行百思不得其解，坐了上去。皇上笑吟吟地推动车身。不好！车身中的机关启动，三道牛皮绳索缚住了雪千行的手足。

　　“这是逍遥车，专门为了对付像你这样的贞洁烈女而设计的。”皇上得意洋洋地笑道，“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雪儿，朕太喜欢你了，一会儿朕就让你感受水迢迢的滋味。”

　　雪千行冷笑道，“你难道就是这样喜欢一个女人的吗？真是可笑。”雪千行双手微微一用力，柳腰微扭，绳索断裂，逍遥车碎裂于地。

　　皇上呆若木鸡说道，“真是不可思议。”

　　“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不打算协助皇上一统江山了，民女告退。”雪千行甩了甩袖子，走出了司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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