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脆弱

　　林初静一点都不想关心他行不行，她只觉得自己太丢脸了。

　　蒋若珩郁闷地只想把东西都扔进去垃圾桶，他瞪着这几天炖汤的东西，简直觉得连这些材料都在嘲笑他自己。

　　林初静好几天都不想回他信息，她还没想好回去Y城之后，她应该怎么面对他。真的太丢脸了。

　　表姐罗菲见她脸色变幻不定，忍不住好奇问她怎么了。她想了一下，还是把这个乌龙告诉了表姐。罗菲的生命其实已经到了尽头，人很虚弱，但是遇到开心的事情还是能让她开心好一会儿。

　　因为两姐妹从小也算是一起长大，算是关系亲密。罗菲敏感地捕捉到这个男生对林初静的不同，也没有点破，只是细细地问了许多蒋若珩的事情，林初静一一说来，因为罗菲一直也是单身，倒是不像初静的经理余惠一眼看穿这个男生打的主意，还和林初静在那分析这人的心理活动，像是少女怀春的年纪，无话不谈亲密无间。

　　忽的，走廊里一阵嘈杂，不同于平时化疗的病人进进出出那种喧闹，这是步履匆忙带着细碎的哭声。林初静和罗菲对了个眼神，她走了出去。

　　罗菲的病房斜对面就是肿瘤科的抢救室，抢救室大门紧闭，一位中年妇女跪趴在走廊的椅子上，无力地抽泣着，嘴里嘟嘟囔囔，听不清说了什么。大家的眼神都看过去，但是她毫不在意，双眼失焦。

　　林初静看了一会儿就缩回来。这医院肿瘤科就是一个绝望的科室。她在这住了几天，也被深深地传染了。她第一天来的时候，还问罗菲表姐，隔壁床那个人的床头上为什么有个黄色房子？罗菲出神地看了好久，才说道，“这个啊，就是癌症晚期，家属放弃治疗，只打一些止痛药等待去世的病人。”林初静悚然一惊。在这里，她才深深地感觉到什么叫绝望。

　　抢救室的动静安静了一会儿，忽然爆发出更撕心裂肺的呐喊，“儿子啊！你别走啊！妈妈怎么办！”

　　林初静失态地站起来。

　　隔壁床的阿姨，唯一一个花了70多万治疗效果还不错的卵巢癌患者，走进来摇摇头，“7岁，肾癌。去了。”

　　罗菲虚弱地握了握她的手，林初静回头，看着表姐瘦弱的身躯，心里一阵憋闷。她不敢走出去，这个时候脑海里又想起了侯嫣婷当年割腕的事情。

　　生命是多么地脆弱啊，可是当年的侯嫣婷为什么有那种勇气呢？她到底是有多喜欢蒋若珩啊！说起来，侯嫣婷现在也结婚生子，有个幸福的家庭了，现在的她还会想起来当年自己做这件事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是觉得自己傻，还是至今为止不曾后悔呢？那蒋若珩呢？其实那件事之后，她和蒋若珩好像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就好像是两人之间的一道不可触碰的伤痕，她不知道他的想法，当年他说让他来处理，她就真的没有再烦过这件事情，或许也是自己有意逃避吧。

　　如今在这里呆了几天，她忽然想和他聊聊侯嫣婷的事情。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不知道蒋若珩的内心现在是什么想法？这些年来她消失在大家的视野中，也不知道各自都有什么样的故事。

　　在G市呆了5天，林初静启程回Y城。蒋若珩问到她回来的时间，不顾她劝阻，硬是去车站把她接了回来。

　　林初静看着他，内心很微妙。

　　有人在等你回来。

　　她风尘仆仆，他无微不至；她疲惫不堪，他温暖备至。

　　林初静吃过他备好的晚餐，舒舒服服地洗了澡，自己一人在家无聊，干脆就摊倒在蒋若珩家里的沙发上，看着他在厨房里忙进忙出。

　　工作积累了一堆，可是她什么也不想干。她还沉浸在肿瘤科病房的压抑中，格外觉得能活着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有个朋友在身边互相扶持地活着，更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蒋若珩撕开一袋饼干，她这么大一个人了，喜欢吃数字饼。这是他前两天去收拾她家里的时候发现她零食箱子里储存的货，有一半都是数字饼，他回来就去超市备了几包放家里。

　　“咦？你怎么也吃这个？”边说她边往嘴里塞，果然是喜欢的。

　　蒋若珩笑笑不说话，又打开了冰箱里的酸奶，放在茶几上，她伸伸手就能够到。

　　一口饼干一口酸奶，“啊~人间美味~”

　　蒋若珩笑喷，“这不是长沙臭豆腐的广告词吗？”

　　“不，只要是好吃的，都能用这句话。”她觉得能健康地活着真的太好了。

　　蒋若珩心疼地看着她眼底的乌青，问道，“出差辛苦吗？”

　　“还行吧。”出差不辛苦，去照顾病人才辛苦，每天睡不了几个小时，又得爬起来，还要时不时被其他人的突发状况吵醒。这也不是重点，关键是那种绝望的压抑感，让她真的一点都喘不过气来。

　　“蒋若珩，我们来喝酒吧！”都说一醉解千愁，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喝酒吧。

　　蒋若珩也看出来她心情不好，除了身体的疲惫，整个人都没点精气神，也乐意陪她喝点。

　　“我记得我前几个月去出差带回来几瓶什么桂花酒、桃花酒之类的，那个好喝，我去找一下。”

　　林初静回去自己那边，居然拿了3瓶酒过来，蒋若珩拿过来一看，还是满的，都是8-12度的，应该是哪个城市的特产，自己酿的各种花酒。她还设备齐全，竟然还拿了个暖酒的过来。

　　林初静存心想醉，她知道蒋若珩在，就放心大胆地喝，一来就几杯桂花酒下肚，过不了多久，脸上就飞起红霞，她是喝几杯不醉但是立刻就会脸红的人。好在杯子是牛眼杯，几杯也不算多。

　　蒋若珩皱眉，看来这是心情极度不佳。

　　“你怎么了？”

　　喝了酒，林初静也有点放纵自己，她面对这他，双手捧着他的脸，“蒋若珩，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你知道侯嫣婷为了你割腕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蒋若珩一阵恍惚。

　　侯嫣婷啊，这个女人已经消失在他的生活中许久了。林初静问他什么心情？大概就是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认识她的心情吧？

　　林初静见他不说话，也不在意，她太压抑了，需要发泄一下，便自顾自地说下去，“你知道吗？我去了G市的那个肿瘤医院。”

　　蒋若珩一惊，她怎么了？

　　林初静不说了，又倒了杯酒，又吃了块饼干，才接着说在医院的事情。

　　蒋若珩这才知道，原来是照顾她表姐去了。

　　“你说，生命是那么脆弱，那些住在医院的人，不管床头有没有黄房子，我觉得我都能感受到他们对于生命的渴望，生命是多珍贵啊，为什么别人求而不得的，有些人就可以轻易放弃呢？”

　　林初静问，但也不需要他回答，“我每次见到侯嫣婷的时候，我都会想，当年她为什么会有勇气割下那一刀啊……蒋若珩，你有没有想过她有多喜欢你啊……”

　　蒋若珩听到侯嫣婷的名字就心理阴影，但是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林初静竟然还惦记着这件事。

　　其实蒋若珩自己是知道侯嫣婷自杀的真相，所以一点也不把她放在心上，反而觉得她很虚假，因此他是不会认为这个人是自杀的，他对她也没有了一点点的愧疚和同情，但是林初静不一样，当年蒋若珩不想把她卷进来这件事里，轻描淡写地在老师那一笔带过，学校方面并没有找她，她也一直以为就是蒋若珩一人将所有事情扛了，应该也有家里的关系在，这事就算这样过去了。而且她从那天知道那件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和蒋若珩讲过一句话，因此这么多年来耿耿于怀也是正常的。

　　他在想，要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

　　林初静并不知道其中内情，她只是因为在医院里待久了，整个人的精神受到打击，加上表姐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临回来Y城的时候，表姐已经是在跟她诀别的态度，想来大家都很清楚她已经时日无多，林初静的压抑也到了爆发的边缘。

　　蒋若珩久久没有回应，林初静接着道，“你说她现在还对你有想法吗？”

　　他失笑，“傻瓜，她已经结婚生子了，人家家庭幸福，就剩下我和你还孤家寡人呢。”他严重怀疑侯嫣婷根本不是喜欢他，而是报复她。每次在他和林初静的关键时刻，她总能冒出来，让林初静好不容易跨出的第一步，又给缩了回去。说来他是真的很反感侯嫣婷这个点，总是利用别人的心软和愧疚来达成目的。

　　“也是，”林初静其实没有醉，这几度的酒，喝喝停停的，最多让她有点微醺而已。

　　但是她很想装醉问一问他，你现在对谁有想法呢？是不是朋友圈里那个女生？那个星辰大海，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的那个女孩子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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