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吓唬

　　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天上突然掉馅饼，砸中了自己，低头一看，还是自己喜欢的东西。

　　黄晌这一刻就是这么幸福，突然觉得有了一个邻居还是不错嘛。所以她决定，无论以后邻居怎么不待见她，她也要抱好这条大腿。毕竟好看又逗着好玩的人少之又少，人间极品，这居然就被她给碰上了。

　　黄晌开开心心抱着手办之类的玩具回家了，留下死要面子心里滴血的程锲嘤嘤嘤。乡下虽然什么都有的玩，玩泥巴、爬树、过家家，但是这城市里来的玩具，黄晌还没玩过呢，她表示真稀奇，于是就在家中拆了又装上，装上又拆了，玩的不亦说乎。

　　程锲损失了自己的宝贝们，心情更不好了。原本他就不喜欢这个热热的乡下，这里的人穿的奇奇怪怪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古董，完全跟不上潮流。

　　这里没有他喜欢的游戏机、熟悉的玩伴，以及不再时时刻刻围着他转的外公外婆。还有一个聒噪，第一次看见自己就流口水的小女孩，真是让他心烦。

　　这个女孩子，程外公说要叫她“小姑妈”，这是什么鬼？怎么排的辈分，为什么还突然成了自己的长辈了？而且他才不会叫呢，那就是一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子，自己难不成还要卑躬屈膝给她请安吗？笑话。

　　在这无聊的乡下，只有独自发着呆才让他觉得舒适一点。也不知道那小屁孩怎么那么开心，嬉笑的声音都从隔壁传了过来，不知道这样很扰民吗？一点教养也没有。

　　唉——好想心理医生Thomas呀，程锲这么想着。隔壁的笑声还在不停的传来，让他觉得吵闹的同时，又好奇了起来。

　　距离他下手术台已经一年半了，他在家中关了半年，看了一年的心理医生，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无忧无虑般开怀大笑的氛围了。外公外婆都是小心翼翼地照看着自己，平时连话都不敢大声说。无论自己做什么，他们都无条件接受，除了他疼痛难忍时的自残行为。

　　这种环境让他压抑，让他难受，他不想被人这么对待，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做。笑着说自己没事吗？怎么可能，断腿的又不是别人，他这一辈子都得拖着这幅残躯，不能再跳，再跑。

　　隔壁的欢快还在继续，让他觉得恍如隔世，就像是在寂静的独立世界关得太久，突然重回曾经熟悉的凡世，这里有光，有人，有快乐和幸福。

　　他慢慢推着轮椅到了窗口，从模糊的玻璃打量外面的世界。

　　隔壁给他把脉扎针的黄爷爷正跟黄晌坐在竹椅上。黄爷爷低头跟她说着什么，黄晌一会拍着肚皮大笑，一会嗔怒着耍小脾气。黄奶奶就坐在边上，看着爷孙玩，脸上挂着笑容。一只黄狗在旁边趴着看他们疯，看他们玩，看他们胡闹，不时还有一只狸花猫走来走去，悠闲得很。

　　他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天色暗了下来，看不太清了，欢笑声还在耳边围绕，让他意犹未尽。

　　“阿锲。”耳边传来程外婆的喊声，让他回过了神。程外婆站在门边，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

　　程外婆看着他，眼中满是慈爱：“想要跟他们玩吗？”

　　程锲冷着脸，推着轮椅离开了窗边。

　　.

　　“哐哐哐——”

　　半夜时分，黄爷爷家门被大力拍打着，门外传来程伯母的哭喊声，“黄三叔，我外孙又疼起来了，快来看看吧......”

　　黄晌被这声音吵醒了，坐起身发现爷爷已经跟着程伯母过去了。正想爬起来也跟着去，却被黄奶奶按回了床上，“好好睡觉，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说着给她盖上了凉被，披上外衣，就去了隔壁。

　　第二日早上吃面时，黄晌就开始抱怨了，“怎么天天晚上都找你们呀，真是麻烦的很。”

　　“乱说什么！”黄爷爷“啪”地放下筷子，“有叫你去吗？关你什么事在这儿多嘴？好好吃你的面，多做事少说话！”

　　黄晌委屈道：“你们也要睡觉呀，他疼他找医生去呀。你们是我爷爷奶奶，又不是他的，还得随叫随到......”她越说越小声，因为爷爷脸黑得不行了。

　　“都是邻居，帮个忙又怎么了？”黄爷爷若是有胡子，这时候气得都能吹起来了，“你跟爷爷这么久了，不知道爷爷是个中医吗？治病救人不是我应该做的吗？你昨天还拿人家那么多东西，转眼就变白眼狼了，你让你程二伯心里怎么想？”

　　黄晌抽泣着，不敢出声。

　　黄奶奶打圆场，“好了，快点吃饭啦，你也是凶什么凶，娃儿还小嘛。”

　　“你就惯她吧！”黄爷爷将怒火转到了黄奶奶身上，“这么小点，心就这样子黑，一点亏都吃不得，算计的那么清楚，还不都是你惯出来的。一说就只晓得哭，还哭！再哭不准吃了！”

　　黄晌一听这话，吓得想将眼泪憋回去，可是却怎么也憋不住，只能颤抖着抱着面碗大口大口吃着面。

　　“慢点吃。”黄奶奶不敢跟黄爷爷杠上，只能给她顺了顺背。一句关心的话让黄晌更委屈了，眼泪更是“唰唰唰”往下淌。

　　“一天到晚耍疯相了，连点小事都想不通彻。”黄爷爷见她那模样，渐渐缓和了语气，“你要晓得，做人要将心比心。你程二伯苦了一辈子，却没有一个好的晚年生活，老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操心外孙的身子，我这也是能帮一点是一点。

　　“我这是在干救人的好事，是在为你们积德行善。我这样做为了什么？为了以后你们这些后辈都能一辈子安安顺顺的。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懂不了太多，但是没有关系，爷爷会慢慢教你的，但是该说的话就说，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懂起没？”

　　黄晌点点头，擦了泪，小声解释道：“我、我也没有其他意思的，我就是、就是心疼你们......”

　　黄爷爷知道她的好心，有些后悔自己一大早上就把她骂地哭兮兮的，安慰道：“好，爷爷懂了。但是你不用担心，爷爷跟奶奶年纪大了，不像你们小朋友，需要睡那么久，有那么多瞌睡，就早上睡会都够了。快吃面，等会凉了吃了不好。”

　　黄晌听话地点点头。

　　她听了黄爷爷的话，心里的郁气解了大半。后来仔细想想，爷爷虽然凶了他，但是也是为了她好。程二伯他们确实很好，吃了早饭不久，就送来了她从来没见过的水果上门道谢了。

　　她看了看手里的水果，程二伯说这是山竹，掰开外壳，吃里面的果肉。这果肉长得像是蒜瓣一样，味道却是多汁甜美，听说营养价值也高，让她高兴得连连道谢。只吃了一个，就把剩下了的留了起来，她要跟爷爷奶奶晚上一起分享。

　　程二伯对她就像亲孙女一样，她时不时就跑过去玩玩，也不再介意一直黑着脸，不理她的程锲了。不过，她倒是希望他像上次那样对自己发火来着，这样她就能白捡很多玩具玩了。

　　大概是她太过火热直白，一个眼神就表达了自己的所思所想，所以程锲再也不敢在她面前将自己的东西往地上甩。他担心，要是一直这样做，这个家可能都会被她搬空。

　　程家小洋楼里添了很多新家电，空调、全自动洗衣机、电冰箱、液晶电视等等，全是黄晌以前从没过的，跑程家更勤快了。而且从京城回来的程伯母，会做一手她从没见过的饭菜，牢牢抓住了她的胃，连家都不想回了。

　　对此，黄家二老很是无奈又好笑，失去了小孙女的宠爱，这简直就像是“由来只闻新人笑，谁人听得旧人哭”的现实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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