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幽会

在崇吾身后不远，有几个柴夫正在奋力劈柴，几人哼哈不绝，满头大汗，其中一人时不时往崇吾那处幽怨地瞅一眼：都是柴夫，凭啥他那般清闲！

        算了算了！打不过！他身侧的另一个柴夫用手肘碰了碰他，示意他不要再轻举妄动。那样的毒打，一辈子有一次就够了。

        那厢，常希刚要喊崇吾，一个青绿色的俏丽身影挡在了她面前。“二郎哥，你在看什么？”

        崇吾蹙眉望去：“你谁？”

        胭脂身形一滞，很快反应过来：“二郎哥，你可真会说笑，我是胭脂呀！”

        什么胭脂黑脂的，他才不想理，站起身就要走，却看到了胭脂身后的常希。登时，崇吾头皮发麻，方寸大乱，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二郎哥，原来你在这里呀！”常希脸色讪讪，难怪急着从她房里搬出来，敢情是有了相好！

        崇吾不敢直面她，将头扭到一边，正好对上搔首弄姿的胭脂。三个人以他为点，构建出了一个三角形状，崇吾脑子里电光火石般想到了话本上的经典场面。

        接下来，他福至心灵，心至慧生，顶着常希的压力，他微笑着牵起了胭脂的手：“我当然在这里，我欲与胭脂妹妹上街游玩，已在此等候多时。”

        “真的吗？二郎哥！你果然知晓我的心意！”胭脂激动地反握住他的手。

        常希实在有些见不得这腻心的画面，“那行吧！我就不打扰了，你们自便！”

        崇吾有些急了，怎么跟话本里写得不一样。“你等等！”

        常希回眸，没好气地问：“怎么，还要带着我与你们一起去幽会吗？”

        “你在说笑？”

        “对！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崇吾打断了胭脂的话，对常希道：“我们还未和离，如果他人看到我与胭脂妹妹同游，定会有流言蜚语对她不利，所以你陪着我们一起最好！”

        崇吾简直要被自己的机智折服，这可是话本里没有的内容。

        胭脂听此几乎要感动得涕泗横流！她近来莫名觉得武二郎变化了不少，因而被他深深吸引，原本她碍着对方已是有妇之夫，只能通过暗自散播他和李三娘和离的谣言来促成自己的好事。可谁承想上天眷顾，他俩虽未完全和离，却早已貌合神离。而她的二郎哥，俨然知晓了她的心意。

        胭脂跟在崇吾身后，满心雀跃。而崇吾对此毫无所察，他抬头挺胸，假装不在意，却始终用余光去寻找常希的身影。

        “二郎哥，你今日怎么有些斜视？”胭脂红着脸，仰头不解道。

        崇吾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正欲狡辩，那边常希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每日名堂多得很，胭脂妹妹要早日习惯哦！”常希从两人身侧越过，一马当先，迈出了大门：“要出去就趁早，晚点我可没时间陪你们瞎逛！”

        常希心里闷闷的，有些后悔为何今日要来找他！他宗五在这鬼地方有美人相伴，指不定乐不思蜀了。而她，以后只能孤军奋战，再无依靠。

        想到这里，常希不禁觉得一阵憋屈。她漫无目的地在前方带路，也不知道那两人在自己身后是怎样地你侬我侬。

        画里的辛乙镇相较他们之前看到的更加热闹，四面通衢，物阜民丰。常希看得眼花缭乱，路过一方小摊时，她忽然停了下来，盯着一排精致的面具入了迷。

        “小心！”崇吾忽地叫住常希，身子一扭，将她护在了怀里。

        身后马车疾驰，传来马夫的怒骂：“臭娘们！不要命了！”

        常希能够明显能感觉到崇吾如擂的心跳，他双臂将她箍得紧紧的，像是抱着什么珍宝一般，低头看她时，眼里盛满关怀，他甚至都忘了去回骂那个马夫，急忙问她：“你怎么样？没伤着吧！”

        常希脸色羞赧，摇了摇头：“无碍。”她用力挣开崇吾的禁锢，从他怀里探出脑袋，瓮声道：“痛”

        崇吾这才惊觉般松开双手，不自然地将头扭到一边：“我可不是故意救你！你好歹与我是一路的，我还指望你带我出去呢！”

        崇吾扬着下巴冷哼，看向那排罪魁祸首的面具，连忙转移话题：“你想要哪个就说呗，我还差你一个买面具的钱？”

        常希摸了摸发烫的耳垂，还真就顺着他的目光，指了一个赤兔面具：“我要那个！”

        面具通体红色，大眼睛，三瓣嘴，嘴边插着几根小胡须，两只长耳皆黏上了红色的绒毛，简直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常希从小贩手中接过面具，爱不释手，总感觉在哪处见过，却想不起来。她拿着面具在脸上比划了一下，问崇吾：“好看吗？”

        暖阳下的少女，青丝如洗，杏眸晶亮，发间细簪摇曳，银光闪烁崇吾心口一紧，忘了呼吸：“嗯——”

        “二郎哥！我也想要买面具。”胭脂实在气不过，先前的得意一扫而空。看如今他俩这腻歪样，哪里有半点要和离的样子！

        崇吾这才回过神来，装出满脸嫌弃的样子：“有什么好买的，这面具丑得很！而且，妖界有一只一模一样的！”

        常希眉心微蹙：“妖界？”

        意识到自己失言的崇吾连忙圆话：“以前看过一本画册，说妖界有一赤兔，名唤霓裳，能言善语，娇憨可爱，化作人形更是美得很呢！”

        常希看了看面具，不疑有他，继续往前逛去。胭脂跟在两人身后，一双大眼几乎要冒火了，正想上前挽住崇吾的手，要与他进一步接触。不料还没碰到他的衣角，就被人截了下来。

        “嘿！你这小姑娘看上去眉清目秀的，怎么能做偷窃这等下三滥的行当呢！”中年男子一把握住胭脂的手，邀功似的对崇吾说：“小哥，我帮你保住了荷包哦！”

        崇吾双手环胸，一脸无语。胭脂见他并不反驳，只觉又羞又恼，平生还未受过这样大的侮辱！她气得一把甩开那中年人的手，哭着掩面跑开了。

        “大哥，她跟我们是一起的！”常希看向两人，摇了摇头。

        “啊？”中年男人脸色微变，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有些不好意思：“嗨呀，那可真是冤枉那小姑娘了，其实我是与你们开玩笑呢！”

        崇吾不予理会，正要带着常希往前走，却被中年男人拦住去路，“小哥，我瞅你们小夫妻已经逛得疲乏了，不如去我们客栈”

        “闭嘴！谁跟她小夫妻了！”崇吾忽地大声打断他的话，几个从他身边经过的路人被他吓了一跳，纷纷忍不住侧目。

        中年男人心道今日怎么连续滑铁卢，只得硬着头皮圆场：“无妨，不是小夫妻也可以去我们客栈小憩一会儿嘛，我们客栈茶水点心一应俱全，还有”

        崇吾眉尾一挑，“等等，你是不是姓李？”

        “小哥怎么知道？”中年男人一脸疑惑。

        崇吾却并未回答他，而是冲着常希扬了扬下巴：“那时带我们入住的李老汉。”

        常希也不由得多看了男人几眼，他与初入辛乙镇时碰到的那个老汉确实有八分相似，估摸着如今见到的就是年轻时候的李老汉。想来这幻境中的主人，也是见过李老汉的。常希从李老汉的相貌变化，大概推算了一下夏府大火的时期，估计很快了。

        崇吾示意常希抬头，她顺着崇吾的视线望去，正好看见当初两人跳窗的阁楼。不由想起那晚崇吾的扮相，常希连忙抬袖掩嘴，藏起嘴角浮现的一丝笑意。

        可崇吾想让她看的分明不是阁楼。那两人当初入住的客栈旁边，有一个店铺显得格外不同，门口放着几口红色大缸，红色牌匾上龙飞凤舞书着“五味坊”三字，一股股甜香味从店里钻出来，腻得人发颤。

        “那是什么店？”崇吾问李老汉。

        “小哥，那可是我们辛乙镇最有名的蜜饯铺子，男女老少都爱吃！”李老汉越说越起劲，远远指着刚进门的男人说：“瞧见没，那是我们辛乙镇最有钱的夏员外，他近来每日都来买冰糖山楂，说是他夫人最近就好这口呢！”

        崇吾和常希快速交换眼神，瞬间明了对方的心意。匆匆告别李老汉，他俩踏上了回府的路。“宗五，你可知山楂的功效？”常希问。

        “生津止渴、健胃消食。可其性极寒，孕妇食之，易落胎。”崇吾嘴角一勾：“看来又有好戏看了！”

        入夜，崇吾躺在床上看话本，里面的女主角是战神，相当彪悍，竟然拿自己的马鞭将男主角绑起来，压倒在云端上做那档子事。

        崇吾看得逐渐上头，混迹红楼多年，虽看遍男女百态，可恶女强上的戏码他还真没有看过。虽心里有些不齿这男人如此软弱惧内，竟放任自己被女人压在身下，可耐不住剧情香艳，越看越带劲。

        良久，崇吾合上话本，按了按雀跃的心——近来自己不正常，他终于察觉到了。

        以往醉宿红楼时，不是没有美艳妖精上赶着往他床上钻，可他从未起过旖旎心思。彼时，他认为不论男女老少神仙妖怪，在他眼里不过是一缕灰白的死炁，只要他想，迟早都能将其吸食。

        没有人会爱上自己的粮食。

        可如今，他竟然把自己代入到了话本中的男性角色，而那霸道蛮横的女主角，俨然长着一张与白面馒头常希一模一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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