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京都

面对着几万将士的崇敬目光，洛程程和阳老夫人脸上却没有一丝快意与自得。

        “从此后，两位夫人将成为大盛历史上最传奇的女性，史官们会浓墨重彩地记载下你们今天的壮举。”盛天机唏嘘感慨。

        洛程程扶着阳老太太的手，在轻轻地颤抖——她也罢了，本就是一桩充满阴谋与恨意的婚姻。便是能流芳百世，那又如何？世人又怎会知道，老太太近些日子受了多大煎熬苦楚？在英勇候死去，候府被亲子屠戮的短短几天，老太太满头乌发，从发根处慢慢变成银丝……

        无数次的崩溃，无数次的昏厥，夜不能寐，茶水不思……

        要知道她刚进府时，老夫人还是个富丽端庄的贵妇人，如今却成了一个真正的老妪。

        “速速走吧，人们多称赞一句，便是多剜了一次我婆婆的心。”洛程程轻轻地拉了拉洛锋的衣角。

        洛锋回望着这个了不起的妹妹，轻轻拍了拍洛程程瘦削的肩：“好。”

        说罢，洛锋向着阳老夫人和洛程程，正儿八经地行了个大礼：“我替我西北的将士，替我拱卫的京中百姓，跪谢两位巾帼。还望两位夫人，余生多多珍重！”

        阳老夫人和洛程程才要去扶洛锋，只见营帐外，无边的将士，潮水般一个个地跪伏在地。

        “我西北的将士，替我拱卫的京中百姓，跪谢两位巾帼。还望两位夫人，余生多多珍重！”一时间，声响震破天际。

        阳老夫人和洛程程看着眼前壮观的景像，不由得热泪满眶。

        此次重新接管京城，自然是由盛天机和云逍遥负责，他们原先带出的金武卫和禁军、银甲军，皆与他们一同拔营。

        洛锋则只带了近身的几个侍卫。

        自洛云屠府开始，他便离了京城，他知道洛程程定是给父亲和母亲敛了尸体的。

        一想起此节，他便心痛如绞。

        俗说孝子不理事，只要负责哭丧与守灵。

        可他不止没守过灵，在一路的追杀与飞速赶路中，他一直与将士们在一起，便是连哭出声来，也是不能。

        他在询问父亲与母亲的情况，眼泪一直一直在他的眼眶中打着转。

        洛程程将父母的后事，一一与洛锋说了。

        “娘亲是自缢的，死时神色安祥……”

        只这一句，洛锋的眼泪便再忍不住了，大娘子生前的音容笑貌在他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堂堂七尺男儿，数十万大军的统帅，终于蹲在马车的一角，掩面无声地泣。

        洛程程也低低地哭了一阵。

        阳老夫人别过脸，拿帕子掩了面，嘴里一直念着佛号。

        洛锋回过神来，又问：“水凤可还好？”

        苏水凤便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了。

        “好着。水凤姐姐家，虽有一名从三品大员，但只是文官，伯父虽是钦差，也只是织造史。苏家人向来又极会处事，不在二皇子清理范围。”洛程程哭了阵，心情郁结得厉害，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

        洛锋点头：“那便好，那便好……”

        又问了些族中人的情况，洛程程只道：“族中人无碍，只有子矜，她与柳姨娘亲近，更是怜巧妹妹最好的朋友。想是曾经在族学中，子矜跟着怜巧妹妹一起，得罪过洛云……”

        洛锋脸色沉着：“她才十三岁！洛云连她也杀？”

        洛程程点点头：“不是她一人，是她一家！包括她未到三月，尚在襁褓中的幺弟。无人敢去他们家，替他们敛尸，也是我去的。那孩子却是可怜……”

        “不是人！真不是人！她该下地狱……”

        洛锋的话还没说完，突然看到洛程程拿帕子捂了嘴，像是要呕吐的样子。

        “怎么了？”阳老夫人扶住洛程程。

        洛程程急急地掀了帘子，朝着马车外狂吐了起来。

        缩回马车时，洛程程拿着帕子，一直擦了嘴角与鼻子。

        酸臭味在马车里半天没有散去。

        洛锋担忧无比：“回京找个郎中，好好看看。”

        “不碍事儿。想是想到当时子矜一家的惨状……一时间有些反胃。”洛程程说罢，又干呕了一阵。

        阳老夫人眉头蹙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行人在西城门处停了下来，却见陈建州与伍士君领了一众将士在门前等候。

        阳老夫人和洛程程下了马车，又细细地与盛天机三人说了陈建州与伍士君的功劳。

        就在此时，无数的百姓从京里头涌了出来。

        他们叩拜盛天机，山呼“九皇子”，随后又高喊着，要见见阳老夫人与洛程程。

        在百姓们心中，阳老夫人和洛程程就是他们救星！

        毕竟前一次围城之战，死于战火中的老百姓不计其数。

        人人心中都有杆秤，战事一起，最遭殃的就是平头百姓，而阳老夫人和洛程程于他们来说，真就是救世菩萨！

        为了安定民心，一身疲态的阳老夫人和洛程程仍是站出来了。

        陈建州的眼神几乎粘在了洛程程身上。

        洛程程苍白的脸色，让他的心像被揪了起来。

        同时，陈建州也是佩服洛程程的。

        他原先是折服于洛程程的美貌与气质，越是相处，却越是对洛程程情根深重。

        虽然洛程程十分明确地告诉他，此生不会再嫁，那份爱意却从来没改变过一分一毫。

        在他心里，世上再多美好，都及不上洛程程转身的一个回眸。

        阳老夫人和洛程程都是见惯风雨之人，知道她们便是再疲累，也要面对百姓，告诉百姓，京城安全了。

        盛天机三人在前头，阳老夫人和洛程程也跟着骑了车，无数军士开道，像是阅兵似的，在西门附近的主道上绕了一圈。

        几人重回城门处，准备分道扬镳。盛天机与云逍遥去营地接收兵权，以及将成银手下的顽固兵士处理好，洛锋则和洛程程先回英勇候府处理阳若茂尸体时，洛程程却没有半分预兆地倒在了地上。

        “程程！”洛锋惊叫一声。

        陈建州却是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倒下的洛程程：“程……阳夫人！”

        洛程程用最后的力气，眼睛睁到一半，却是没有力气再睁开了：“男妇授受不亲，陈国公放开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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