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先生

就在她猜想的时候，洛云的前桌，一个十二三岁，梳个双丫发髻的小女孩，将书本偷偷摊开了，示意洛云照着书念。

        此举，韩老先生大约是看到了的，但韩老先生并没有开腔喝止，想来是默许了。毕竟族中的孩童少年都在这里，他只是一时生气，也不是真要留他们在此过夜。

        然而，洛云看着书本，却是咬着牙，一直啜泣着，死不开口。

        韩老先生终是忍不住了：“你照着书念，念完我们就下学！日后再来考较你记诵。”

        这么大一个台阶，寻常人早就接着了。

        然而，洛云抬眼看了下韩老先生，扁着嘴，哇一下哭了起来。

        还是没念。

        气氛一度很僵。

        埋怨声四起。

        韩老先生更是气得扶着讲台，大口喘气。

        宋昭月此时，只想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测。她想要进课堂，去闻一闻洛云身上的味。

        那香，她送给洛云的香，里头加了麝香的香，她想要看看洛云是否真的日日点着！

        换做是前世的洛云，定然会将麝香的比例减轻，或者干脆不点。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明知有毒，还让自己受着。

        宋昭月思及此，便走到门口，轻声唤了句：“韩老先生，我是候府五小姐，敢问明日我能来上课吗？”

        韩老先生转过头来：“宋昭月？发明至宝救心丸的救世菩萨？”

        “先生谬赞。至宝救心丸，是一个高人面授，加上民间土法，昭月不敢居功。”宋昭月施了个礼：“当初识字，也是殿下教的，后来记诵的女训之类，是白氏与杜家小姐教的，却没正式入过学堂。先生学富五车，听您讲述离骚，寓教于乐，实是享受。先生，明日可否许我进学堂？”

        “小姐要进学堂，自然极好。京中流传些诗，是年时殿下传出，说是你所做。诗虽简单，琅琅上口，但着实惊才绝艳。比如这首《咏鹅》，再比如这首《静夜思》……”韩老先生两眼放着光：“小姐实为当世诗才第一人！不不不，前人不可及，后世也不能及！”

        宋昭月蹙眉：“先生是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韩老先生呆住了。

        学堂里的众人也惊呆了。

        半晌后，韩老先生向着宋昭月深鞠一躬：“谨受教！小姐大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老夫那时便崇拜得紧，却不得引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宋昭月连忙回礼：“老先生，那些也是高人所作，并不是我写的。我只是背一背罢了。”

        韩老先生似是不信，但嘴上却连连道：“是是是，您明日一定要来！最好日日都来。老夫也好与你讨教一番学问。”

        “先生，那诗真不是我做的。”

        “是是是，是高人所做。”韩老先生诧异地看了眼明艳动人的宋昭月：世上有些高人，不以才情博功名，博财势。比如出云居鬼谷子。那也是因为鬼谷子此人清雅高洁，更因为鬼谷子传闻是前朝皇室后人。

        韩老先生约摸觉得鬼谷子怕不是前朝皇室后人，毕竟鬼谷子的徒弟，个个都是国之栋梁。

        要知道文人最是重名，若谁人的诗文被人剽窃，定会跟剽窃者争个你死我活。

        而洛家五小姐叶……宋昭月，甚至连在诗上冠自己的名字都不敢！

        这就不是清雅高洁，而是奇怪了。

        “先生，我可以自己择位置？”这时候也没有黑板，不存在挡住人视线的问题，坐哪里都是一样。否则，以宋昭月的身高，估摸着是不能自己选位置的。

        “小姐请。”韩老先生又加了句：“你若是不愿意与人同坐，老夫便着人为你加设一个位置。”

        “不用。”宋昭月走到洛云身边：“云妹妹也正好一坐，我便坐在此处。”

        韩老先生眉头皱了皱，却也没说什么。

        洛云也早就停了哭，见宋昭月与她同坐，不由得奇怪地看了宋昭月。

        宋昭月向着洛云笑了笑：“云妹妹为何哭了？”

        洛云抿着嘴，没有开腔。

        此时前桌的小女孩转过头来：“云姐姐背不出功课……不对，是因为云姐姐脸皮薄，爱哭。昭月姐姐与我坐吧。我也是一人坐呢。”

        “谢谢你。我坐这里挺好。”宋昭月闻到沾在洛云身上的香味，麝香味一分没减！

        小女孩遗憾地叹了口气，将头转了回去。

        这时代的族学，都是一上午一种课，一下午一种课。中饭都是在学堂里用。

        上学极早，下学也极早。

        这当头，太阳业已上三竿，也快到下学的时候了，韩老先生大抵是想给一直崇拜的宋昭月留个好印象，便让先头毛遂自荐的洛怜巧起来背诵。

        洛怜巧见所有族人都用敬佩的眼神看着宋昭月，想着如今怎么倒背如流，只怕也挣不得风头了，于是站起来，快速地背了一遍，接着又迅速地坐了下去。

        她见韩老先生满意地点头，心里也没半分满足感。

        在桌下，无人看到的地方，她的拳头握得死紧，指甲都掐到了肉里。

        你可真是个祸害啊！一来，就把我的风头全抢尽了！真是个惹事精！洛怜巧恨得咬牙。

        韩老先生看似随手，其实是特意的指了几个功课好的，接着背诵。

        都背得挺好的。

        接下来便是释意。

        韩老先生倒是没刻意去指洛锋这种学霸，只指了洛程。

        洛程着实算得上个才女，在诗文的解释里又加了自己的理解。

        宋昭月听得直砸嘴：大娘子都是怎么教的啊？把这一双儿女教得这样出众。

        回头得向大娘子取取经，现在阿璃连唐诗都不能背了，又不愿学武，光喜欢捉蝴蝶，采花也不是个事儿。

        总要培养点兴趣爱好起来，将来也好系统地学。

        就在感慨中，这堂也结束了。

        一下学，韩老先生就站在门口。

        洛锋、洛程程两人见宋昭月小声地跟洛云说着什么，便也围了过来。

        “昭月妹妹，你怎么来了？在说什么呢？”

        “哦。我在跟云妹妹说，跟她同桌的感觉真好啊，像是回到了从前。真让人心情振奋，神清气爽！”宋昭月冲着洛程程眨巴着眼睛，把心里想捏死洛云的想法强按了下去，一副关切的样子：“哥哥，你哄哄云妹妹，我跟程姐姐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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