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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马奶酒


很快,那蒙古侍从就不知从何处拿来两个精致的酒瓶,倒出小半杯后可见颜色清亮透明,宛如清水。

        邵布脸上带着隐隐自豪,口若悬河地向这三个汉人介绍他们蒙古族的马奶酒。

        昭宁双手接过杯子,闻到那淡淡的腥味,忍不住将杯子捧得更近了些再度细闻,却听夏采在旁狠狠咳嗽两声,又朝她摇了摇头。

        邵布笑道:“姑娘放心,这是头次酿出的奶酒,称‘阿尔乞如’,酒力不大,甚至还有甘甜之味,适合你们这些姑娘家喝。”

        这马奶酒是取新鲜的生马奶倒入木桶或瓮里,置于阳光下,借住木杆的搅动来使其发酵。

        发酵脱脂后,再将剩余的奶浆倒于铁锅内,锅上罩一个二尺多高的形如蒸笼的木桶,在桶内上部中央吊一个双耳瓦罐,在桶上口坐一个装有冷水的铁锅使瓦罐上口对准锅底。

        桶的上下与铁锅接口处用布或毛巾、麻袋等物紧紧掩住。锅下则用猛火烧,水蒸汽随筒散出,酒精经冷却后凝在锅底,滴在瓦罐里的就为奶酒。

        马奶酒的工艺流程为六蒸六酿:头次酿出的奶酒,称“阿尔乞如”;将“阿尔乞如倒”入锅内,加上一定量的未经蒸馏的酸马奶酿出来的酒,称为“阿尔占”即回锅酒;三酿的称“和尔吉”即二次回锅酒;四酿的称“德善舒尔”;五酿的称“沽普舒尔”;六酿的叫“薰舒尔”。

        这种精制的马奶酒产量极少,通常只用来招待尊贵客人。

        昭宁这时也想起,蒙古各旗每年的岁贡中除却牧群外,便还有这马奶酒,只是数量不多,不过二三十瓶而已。

        除了奖赏大臣以及用于赐宴御酒外,剩下的一半都被康熙拿去孝敬了太后。

        太后是草原女儿,自是爱饮此酒,兼之又有睹物思乡之情,去年腊月所得的十瓶如今已被尽数喝完,因而前段时间她暑热不思饮食时,就不住念叨家乡的马奶酒。

        直说那酒酸能开胃,若是还有一瓶半瓶的,她也不至于食不下咽。

        科尔沁

        昭宁想到她刚才听到的那一嘟噜天书似的对话中,似乎就有这个词,于是试探地问道,“你是来自科尔沁草原?”

        邵布常在中原游历,知道对于汉人来说蒙古各旗各部实在纷繁复杂,大多数人都理不清楚,而当今的太后乃至先前的太皇太后俱是来自科尔沁草原,因而只对这个名字格外熟悉,甚至可能也仅仅只知晓这一个名字。

        所以他没有多想,点头道:“正是。”

        昭宁放下酒杯,正色恳切,“那能否割爱,卖我两瓶呃,‘舒舒尔’?”

        邵布笑着纠正她,“是‘薰舒尔’。”

        昭宁像初学英语时一样,学着外教的口型,别别扭扭又小心翼翼地缓慢念道:“薰、舒、尔。”

        少女的樱桃檀口生硬地微噘,贝齿半含半露,还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真是笨拙地可爱。邵布忍笑地鼓励她,“不错,来,快速地念一遍。”

        “薰舒尔。”

        “很好很好,来,再来一遍。”

        “薰舒尔。”

        “好,很流利了,再一次。”

        昭宁:

        她登时无语地反应过来自己被他带跑了,默了默问道,“所以卖不卖?”

        邵布略略有些遗憾地收敛了脸上的笑,心中暗道:难怪天下男子都爱温柔乖顺最好再笨一些的女子,若是反应得太快或是脾气直爽,这乐趣可不是很快就没了。

        “在下已经说过了此酒产量极少,只用来招待尊贵客人,在蒙古也可谓是‘无价之宝’,姑娘这样问岂不唐突冒犯?”

        就是再稀少也远称不上“无价之宝”,昭宁知道他在夸大其词,也看出他逗弄的心思,眼珠一转便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是这般贵重,那是我不知轻重了。”

        邵布重新勾起一抹惯常的笑,腹内的话都已到了嘴边:“虽是珍稀,但若姑娘想尝,在下这便陪姑娘对饮别说两壶就是十壶八壶也不及姑娘一笑千金贵重。”

        然而,没来得及说出口。

        昭宁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眼神中却透着几许轻快戏谑:“想来既是喝的‘无价之宝’,自然要用吃的‘无价之宝’相换,如此才是等价。”

        邵布一愣,随即又整好神色,慢条斯理地问道,“那,请教姑娘,不知何物才能称得上‘无价之宝。’”

        昭宁看出他这顿饭就没动几筷子,“各花入各眼、各食进个口,只要能让你吃的满意,解了你此时的饥饿,那对你来说可不就是独一无二的‘无价之宝’了?”

        邵布听她这番“狡辩”哑然失笑,“那姑娘又怎么知晓何物才能让在下‘吃的满意’?”

        昭宁想得简单,只以为他是单纯的天热没有胃口。

        殊不知对方这几年来一年四季都没有胃口,吃什么都味同嚼蜡难以下咽,因此饮食对他而言不过果腹而已,自然,如今暑热难耐,他连果腹都懒得提箸,只求不饿死便罢。

        邵布见她满眼自信,不觉好笑,但还是从善如流地点头应下。一是想见她能做出什么花样,二是左右今日闲来无聊,若能多攀谈几句也好。

        据他所知,汉女十三四岁已有议亲,只等及笄后便再行正式的定亲之礼,他自是想抢先下手,免得落得无花空折枝,那样的遗憾他发誓绝不再体验二次。

        只是

        昭宁让高施附耳过来,叮嘱了几句要买的东西后,高施略有些犹豫地看着她,又看了看邵布。担心若是这人有不轨之心,自己不在那可怎么是好。

        昭宁低声道:“放心吧,到底是在酒楼里,楼下人来人往的,开窗就是大街,料他也不敢。”又拍了下他的肩头,“午后的日头正毒,我要的东西又难买,你总不能让夏采一个姑娘家出去东奔西跑吧?”

        高施想了想,还是出了门,但片刻后又回来了,他乱七八糟地比划了一通,说是自己写了个字条让小二出去跑腿了。

        昭宁竖起大拇指,“行,聪明。”她怎么忘了这跑腿小哥可不是只有现代才有的。

        邵布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想着这人应当是她兄长,若与他论及婚事倒无无可,但若是仍有高堂在坐,那就失礼了,何况还是要把人家女儿带去草原,总要郑重些才是。

        于是,邵布决定,趁此刻多与这姑娘攀谈几句,问出家中境况,等过几日再登门下定,如此也不算轻率冒犯了。

        结果他刚开了头,就被对方拐去了饮食一事上。

        昭宁:“你既然去过南方,不知道有没有尝过他们当地的凉粉。”

        邵布:“倒是有所耳闻。”

        昭宁笑起来,“我听说这凉粉亦有南北之分,南方多用豌豆磨粉,而北方多用土豆磨粉。你知道有什么区别吗?”

        这下轮到邵布无语了,都是粉能有什么区别?可他素有风度,只能顺着对方问道,“有什么区别?”

        见他如此配合捧哏,昭宁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正经八百的科普起来,“从营养价值和食用功效来说,这豌豆粉呢,有补中益气、生津止渴的功效,对于南方来说,酷热之时吃这个可就最好不过了。”

        “至于土豆粉,则更重于和胃养脾”

        夏采隔着口若悬河的昭宁和高施对了个无奈的眼神,午后日头暖洋洋的,胃里又饱饱的,最是犯困的时候,偏巧赶上这二位一个聊酒,一个说豆,听得她实在昏昏欲睡。

        高施没有接收到夏采的眼中之意,只一个劲儿地瞪着立在邵布身后那个五大三粗的蒙古人,估计心里已经在模拟两人交手时的情况了。

        “土豆虽好,却无生津止渴之效,若是夏天吃,当是豌豆粉更好。”昭宁说的起劲,邵布却不爱听。

        他还是那个观点,若吃什么还要考虑这药性、益处、功效,这食物岂不是更无趣无味了。

        大约是好为人师的劲头被他勾得上来了,亦或是眼前这个陌生人不同于宫中那些人,让她不必拘谨,竟忍不住叭叭地讲起来这药膳的理论来,又见他满脸不听不信的表情,想了想,指着那马奶酒说道:

        “可这马奶酒亦是有疗效的,难道你会因为知道了这点就觉这酒无味了吗?”

        昭宁虽只正经学了一年中医,可她之前跟着村里的赤脚大夫当过很久的邻居,那个爷爷所学颇杂,甚至连蒙医典著都有涉猎。

        “蒙医典著记载马奶酒味酸、甘、涩:酸能开胃,助消化,祛湿、行气;甘能健身补弱,舒通食道堵塞、治伤、接骨、解毒;涩能治血热,化痕血、消肥胖、润皮肤,祛腐生机。”

        昭宁道:“而且我听说有经验的蒙医会根据病患情况,规定患者每日喝酒次数,等一个疗程就结束后病也随之而愈。”

        邵布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一时辩无可辩,因为她说的确是实情,就是他幼时初学骑马摔断了小臂,除正骨敷药外,亦是要喝马奶酒的。

        可他生性有些固执,偏要执著己见,又不肯在一个刚认识的小姑娘面前丢了面子,便嘴硬道:“我们蒙古人喝酒只图其烈罢了,喝的畅快,血涌心头,自是什么病都好了,若说有什么功效,大概也就是这样吧。”

        这时,跑腿的小二过来敲门,说是东西都已备齐,还在后厨腾出了一个空灶,请贵客们自便。

        昭宁听他嘴硬,也升起几分好胜心,非要让他承认这食疗功效与口味口感定能俱得不可。

        “走!去后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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