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江元白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系统给的面包。

        【你、他们都不给你吃饭的吗？】

        看着狼吞虎咽的江元白，系统犹疑。

        江元白咽下剩余的面包屑，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空荡荡的面包袋，小心翼翼地嗫喏：“偶尔高兴了会给。”

        养母是沈家的佣人，这几天为了忙活沈家的宴会，并没有回家。家里只剩下养父和江元白，而也许是因为生活上的一些琐事，养父这几天的心情并不好。

        心情不好，意味着没有饭吃。但比起之前流浪的生活，现在已经好太多。江元白珍惜地摸摸尚未填饱的肚子，“现在已经很好了。”

        除了偶尔的挨打，他有得吃，还有住的地方。

        系统的数据有片刻紊乱。

        很好吗？

        不给他饭吃，偶尔生气了还会打他。

        系统无法理解江元白的想法，沉默地下线了。

        江元白把面包袋丢进垃圾桶，爬到床头。窗外夏风吹动窗帘，丝丝缕缕月光渗入，照在仍旧红肿、青紫的手臂。

        他气色并不好，冷白的皮肤更是衬得那点青肿可怖。可江元白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他翻出床单下面藏着的钱，露出满足笑容。

        虽然养父和养母已经不管他，但是他靠着暑假的兼职和捡瓶子，已经攒够高中一个学期学费和伙食费。

        距离开学还有一周，江元白很期待开学之后的高中生活。学校住宿生活，意味着有吃的，有学上，也不用怕无缘无故地挨打。

        江元白很笨，从小到大的成绩差得离谱，但是他很珍惜在学校学习的每一天。放到现在来说，大概是那种——就算被数理化难哭，哭得抽抽的、鼻子通红，还会努力写作业的乖孩子。

        喜庆地印着[阳明高中]四个大字的录取通知书就摆在床头，江元白欢喜地抚摸烫金的印刷字体。

        阳明高中是一所私立高中，但它又和别的高中不一样。据说它是京市老牌世家江家为了家中幼子创立的。

        因为是慈善性质的学校，学费和住宿费都比其他学校要低一大节，所以江元白才能攒够那些钱。也因为学费低，学校招收的学生鱼龙混杂，优等生和差生层次分明。

        即使现在江家已经全家移居国外，每年也仍在砸钱支持阳明高中的教学、教育活动。

        阳明，即希望幼子能够阳光健康地成长，成为一个明朗快乐的小孩。

        这个小孩，应该很幸福地长大了吧。江元白很羡慕地想。

        他小心地把钱放好，规矩地把手放在肚皮上，枕着期待坠入梦乡。

        ——

        次日清晨。

        江元白尚在梦中，就被门外的激烈粗暴的敲门声吵醒。

        “江元白！开门！”

        妇人的声音激烈又凶恶，好像隔着一扇门都能从人身上狠狠地撕下一块肉来。

        困倦的江元白条件反射地把自己往被子里藏，但当他意识回笼，明白这是他养母的声音时，只得忍着害怕快速地洗漱，然后打开门。

        羸弱不堪的少年乖顺地站在门口，声若蚊呐：“有、有什么事吗？”

        养母陈年娇脸色阴沉，“你昨天是不是出现在少爷的升学宴会上了？”

        “我不是拜托人和你说过不准出现在哪里吗？江元白，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我没有…”江元白被她阴沉的表情吓得一动不敢动，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他本就有结巴的毛病，一紧张就更容易结巴，嗓子像是卡了石头，额头冒汗，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说半天说不完全一句话，陈年娇哪里有耐心听他说？当下就断定江元白忤逆了她。

        “你真有种，当初捡你回来就是个错误！”

        养母骂骂咧咧地，上手就要揪着江元白的耳朵，江元白身体瑟了瑟，手脚都在发抖，内心长久积累的恐惧叫嚣着远离，但他终究不敢躲，最后只能垂下脖颈，迎接这场才拉开序幕的打骂。

        熟悉的疼痛侵入大脑，后背和手臂上尚未处理的伤口也跟着一并痛起来，他脸色惨白，后背像是被劈开似的疼痛，却捂紧嘴巴不敢泄露半分痛苦的叫喊。那些痛呼到了嘴边，就只剩下细碎的呜咽。

        他没有说谎，他很听话地呆在花园里了，没有出去碍眼。

        辛辣的疼痛刺激，江元白感觉眼睛和鼻子都不是自己的了。他没有再尝试去解释，他知道这种情况下解释，只会让养母打得更厉害。

        五分钟后，江元白把长袖放下，松开满是血腥味的嘴巴，沉默地站在原地。

        因为失职被沈家管家痛骂的怒火和怨恨彻底发泄，陈年娇喝了口茶，肥胖的双下巴一颤一颤，她摆摆手，“我和别家的说过了，今天过后你就去别人家里帮工。”

        她自认给江元白找了份不错的工作，话里话外都是怜悯和看不起的施舍。

        “我要读书。”江元白别的话说得含糊不清，这句话倒是说得一字一句，清楚得很。

        养母把茶杯重重一放，瞪他：“读什么书？你的脑子是读书的料？！”

        当初捡江元白回来就是想着能够靠他读书改变家里现状，但没想到江元白越长大越让人看不上眼，脑子迟钝得就跟笨蛋似的，陈年娇和丈夫就慢慢卸了这份心思。

        刚刚发泄了怒火，陈年娇心情舒爽了不少，也懒得和江元白计较这么多。她琢磨着江元白的脸色，和善地开口：“元白，你读书有什么好的，出去工作，给家里分担一下经济压力不好吗？爸妈工作也很……”

        爸妈，他没有爸妈。

        纤长的睫毛颤动，江元白嘴唇抖了抖，他低声：“阿姨，我要读书。”

        一句阿姨，让陈年娇的脸色红了又青。也许是心虚，她嘟囔着“白眼狼”，又退而求其次放缓语气说：“不是还有一周才开学吗？你这周过去，以后开学了，你上完学周末过去可以吧？我已经答应了别人要帮工一个月，你这样，让我怎么和别人交代？”

        她也没问江元白是怎么考上高中，又是怎么有钱交学费的。她和江元白好歹同住一个屋檐下，细心点的都能发现江元白一个暑假都在忙打工。

        像是过冬的小动物积攒储备粮，一点一点往洞里搬食物。

        陈年娇又抿一口茶，“作为补偿，我会给你交满高中三年的学费。”

        事实上，江元白作为帮工的工资已经是高中三年学费的十几倍。但陈年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面色不改，没有半分苛待江元白的心虚。

        只要能让他去上学就好。见养母答应，江元白紧绷的情绪松懈，他张张嘴，才发现喉咙嘶哑得说不出话。

        养母看他一眼，丢给他几瓶药膏让他处理一下伤口，嘱咐他不能被别人发现这些伤口后，就把他交给帮工那边的佣人，让佣人带他过去干活。

        江元白走后不久，养父从卧室里出来，他斜睨着沙发上的女人，“你又打他了？”

        陈年娇轻嗤，“教训一下而已，心疼了？”

        养父摇头，“不过是捡来的，我哪会心疼？”

        “我想说的是我前天才忍不住对他发了一次火，你这两天也别太过分，叫人看出来就不好了。”

        “知道了。”

        养母嘀咕：“当初捡他就觉得他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结果这都过去十几年了，都没人找上门来，脑子还这么迟钝……”

        养父，“得了，笨是笨了点，人家十几年也没对不起你。”

        “给他吃给他住，我也没亏待过他！”

        被男人一阵奚落，陈年娇脸色很不好，她像是为了挽回什么，坐起来往江元白的屋子里走，“他这一暑假肯定攒了不少钱…”

        ——

        江元白低头站着，一言不发。

        “怎么来了一个这样的？”又丑又瘦，瞧起来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一位佣人不喜地看向江元白，说着就要把他从人群里拉出来。

        另一个也看一眼江元白，阻止他，“不是找了好几位伴读吗？一起拉过去让少爷选不就行了。”

        他答应了陈年娇，好歹要给江元白一个机会才行。

        等人陆陆续续来齐，江元白的位置也从中间被挤到角落，但他仍旧安静地站着，似乎在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最后一位伴读人选到来，十几位少年依次排开站好。他们面容、身高参差不一，年龄最大的有十六，最小的只有九岁，脸上都或多或少地充斥着不安。

        两位佣人比划着在说些什么，站在最旁边的江元白听得不大分明，他偷偷打量周围的景色。

        好像古代选妃。

        江元白回想起幼时在电视里看到过的场景，不由抿唇笑起来。

        兴许是习惯了隐藏自己，他微笑的弧度并不大，只浅浅地弯唇，模样看着很是乖巧。

        “没见过世面。”

        身旁的一声嘲讽砸在耳边，江元白脸色煞白地仓促收回视线，低头不敢再乱看。

        又等了约莫几分钟，先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佣人又回来了。他神情怪异，和另一个人说了几句，就拍手让所有人都离开。

        江元白也老实地跟着人流走出门。

        他坠在最后，在即将踏出大门时，就被人叫住。

        那位佣人欲言又止，“那个谁！你、你等等，贺少爷，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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