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消息一发出去不到2秒，肆季就后悔了。

        因为这几句话她越看越怪，颇有种耍性子的酸醋味。

        分手都六年了。说不定人家早就释怀了，你在这酸涩个什么劲。

        以什么身份又是什么处境。

        当初都说好了要向前看，断要断的干脆。

        她随即长按文字条，点了撤回。剩下最后一条的时候。

        对方连着弹出了两条信息。

        q:「」

        q:「你这意思是，我又看上你了」

        又这个词，用的灵性，他既没否认以前看上她，又似嘲笑，现在的我根本就看不上你。

        肆季心梗，这是她自找的。

        好在，听这语气，他应该没有看到前三条。

        她拿出对待前辈的尊敬说辞，试图搪塞。

        44:「没有，我的意思是，这里面没有适合我的角色，您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q:「不是想要机会给了你就收着」

        q:「聚餐安排及工作后续我工作人员会发给你经纪人，这个项目是我投资的，我说谁合适，谁就得合适，懂吗？」

        语气强硬，完全没有给肆季退路。

        她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对上。

        犹如棉花裹石头，没有必要。

        回忆一帧帧在脑海里回放，她骤然心跳急剧，头晕脑涨，感觉整个大脑都在被挤压。

        对话没再继续，肆季退出对话框，朋友圈显示红点更新，熟悉的头像让人无法忽视，鬼使神差的点了进去。

        刚刚那个语气强硬的人，朋友圈的更新却很柔情。

        是一张晚霞图，云层层叠叠，染成绛紫色，云层间隙反而是金黄的，像几条的金丝带，下边是几幢小房子的屋顶。配字，reencounter，后边是一个落幕城市的emoji。

        大概是每个地方的晚霞差不多吧，肆季想。

        不然怎么和她傍晚看的晚霞这么像。

        reencounter，再遇，是再遇到相似晚霞的意思么？

        肆季觉得自己脑子是被门夹了，不然怎么会在这咬文嚼字。

        何憬那边收到圻白商工作人员的通知，说是圻白商一行正好在禾德团建，不用回来了，何憬买机票赶过来。

        让她好好准备和导演，投资人以及其他主演的聚餐。

        肆季接到电话的第一句话，就是脆生生的拒绝，“我不想拍”。

        何憬当她闹小孩子脾气，没应，也没发后续。

        比何憬的回复来得及时的，是这场春末的大雨，雷声轰鸣，天边被闪电划出一道粉色的口子。

        肆季无神的盯着窗边支在三脚架上的相机屏幕，延时拍照的滴滴声让人焦躁。

        她的原本订的那趟飞机在凌晨，熬到现在，大雨倾盆，雨水砸在阳台的噼啪声让人睡意全无。

        她滑开微信对话框。

        seasons:「我想退出娱乐圈了」

        何憬:「发什么疯，你最好是在说玩笑话，投资那边都给我发剧本定下你了，这次的女主必须你来演。」

        「我连夜看完剧本，这个角色演好了你肯定会爆，前途无量啊，而且是你第一部女主戏，抓住机会」

        肆季坐在床头，屈起腿把头埋进膝盖里，右手一遍遍的摩挲着发烫的耳朵，眼泪不止，大滴大滴的顺着脸颊下滑，冰冰凉凉的触感透过轻薄的睡裙。

        两条腿麻木无法动弹，左手捏着手机指尖紧攥着裙摆，也渐渐失去知觉。

        她摸黑去够床头柜上的劳拉西泮和水杯，用手掰了半片兑水咽了下去。

        半晌，她呼吸慢慢平稳，才接着打字。

        seasons:「我是认真的」

        何憬:「别冲动，我把小白送我妈那去了，等我过来」

        整理好心情，肆季收拾起东西来干脆，翻相机检查照片的时候，有一张图让她迅速滑过，又重新翻回来看了很久。

        下边是层层叠叠的古色古香的小镇，隐在黑暗里，上边云层涌动，定格在最闪亮的那一刻，闪电恰如其分的劈开浮云向四周蔓延，明亮与黑暗的对比给视觉带来强烈的冲击，画面中心，有两处闪电分支交错，像一轮线条弯弯曲曲大致轮廓却很流畅的月牙。

        肆季抬手轻触脖子下方挂着的那个银色弯月，拿起来像补拼图最后一块那样，去比对相机中的那轮巧合，竟然出奇的吻合。

        好像也和几年前的某部分记忆吻合了。

        高三上学期时，肆季的状态好了很多，就是容易发呆。

        尤其是天气好的傍晚，月亮升起，躲在树枝交错的缝隙中间，依旧是这样的春末傍晚，风里已经带着热气，吹起来却很舒服，树叶轻晃着，偶尔抚过月面，鸟鸣交错，好一幅春暮图。

        圻白商这时候，就会停笔，然后拿起笔往她头上轻敲一笔。

        这是她们之间的小暗号，肆季每次回头瞪他一眼，两个人就心知肚明。

        少年的袖子总喜欢往上卷两圈，露出劲瘦的手臂，稍一用力，青筋暴起。

        介于成熟和青涩的边缘，让人的目光不自觉想在手臂上停留，却又怕被发现，心怦怦也变得小心翼翼。

        肆季低下头，稍侧身，右手臂折叠，右手撑在脸上，挡住大半张脸。

        看似自然，实际上已经脸红得不行。

        后桌陌北陆有回瞥见这一幕。

        伸脚往前猛踢了一脚圻白商的凳子，带着嘲笑的口气，“真没本身，欺负人女孩子老实。”

        圻白商被这一脚连带着往前，凳脚刮着地面划拉出刺耳的声音，在安静的自习课显得格外醒目。

        周围人的眼神似有似无的往这边给，他倒也不生气。

        把凳子抬起轻放，稳当坐下，只微微侧着半边脸，向后递了句话。

        “听着。”

        轻飘飘的，刚好让肆季和陌北陆听见。转而看向肆季，嘴角带着笑意。

        “这叫情侣之间增加感情的小游戏。”

        话落，又往陌北陆那边转，露了个歪嘴笑，邪气又欠兮兮。

        一字一顿，“单身狗”。

        “上课乖点，别乱吠。”

        肆季看见陌北陆瞬间变了脸，青一块红一块，十分精彩。憋着笑，嘴巴已经弯成了最大的弧度。

        圻白商扯着她的手臂空出的那块校服把人往身边带。

        眼神直白的盯着她，露出无奈的笑，“想笑就笑，嘴巴都要弯成上弦月了。”

        肆季收了笑意，抬起手比了个八往嘴角放，随后，比量了一下。

        “哪有这么弯啊？”

        圻白商不语，只是嘴角扬着，笑意浅浅。继而抬起一只手，抓着她手腕拿下来，另一只手比着八字比量着她已经平息笑意的两边嘴角，两根手指往上轻带，嘴唇被跟着上提变成了弯月的形状。

        他力气不重，眼神□□的盯着唇瓣，用气声笑着说，“现在不就有了。”

        窗外栾树随风流动着，空气里心动因子急躁乱窜，最后统统集结在一起，好像兜进他眼里。

        肆季羞赧，推开他的手警告。

        “以后上课就不要这样了，不然我让老师换位置。”

        他也不恼，只是绕有兴趣的继续盯着，叹气般长嗯一声，似是哄人，“那下课一直这样行不行”

        肆季快记不清后来她是怎么回应的了。

        只是那种怦然让她每每想起都会抑制不住的眩晕，好像被电流击过，刹那间停留，却给身体留下无法磨灭的记忆。

        少年直白的眼神，什么都写在里面，毫不收敛。

        高三毕业后再也没见到过。

        剧组的见面会聚餐订在星期二下午六点，也就是何憬飞过来的第二天。

        时间很赶。

        何憬没带多少行李，决定和肆季挤一间。好多次想开口，又把话咽了下去。

        看她一副什么都不愿意说的平静样子，只是叮嘱了句。

        “其他的都帮你安排好了，安心吃顿饭，别让我们伤心，就当是为了我，行吗？”

        肆季手里摆弄着相机不语，只是乖乖点头，眼里没什么情绪。

        活像个被抽干了精力的机器人。

        这状态，何憬还是第一次见。生怕她想不开，试图给她讲点什么分散注意力。

        “我跟你说，我刚刚下楼扔垃圾，发现住我们旁边那个是个大帅哥!”

        “他当时好像是开门拿外卖，虽然耷拉着脸，但是五官真的很精致。”

        ……

        何憬自顾自的说着，不掩语气里对猎奇的兴奋。

        “好吧，差点忘了，你对帅哥没啥兴趣。”

        她没想明白，出道四年，肆季拍戏虽算不上积极，但只要接了就会态度认真的拍。

        这次明明接的是个大热剧本，爆火指日可待，她怎么就这么抗拒。

        肆季在厨房捣鼓食材，只有水流声和偶尔几声刀板碰撞的声音。

        何憬中途接了几个电话，确认没有工作对接后进了厨房。

        “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我看着也难受，什么时候见过你这样啊？”

        肆季没接话，依旧摆弄着食材，开了火往锅里倒水。

        半晌，何憬失去耐心，突然听到一句。

        “他是我前男友。”

        何憬猛然回头，“谁你说那个投资人他是你前男友!!”

        “不是，这就是你不想拍的原因”

        她站着消化了肆季的话，自己肆意脑补着，最终得出个结局。

        这不就等同于分手多年之后重逢，结果发现前男友是你旁系上司

        嗯……是她的话，她也觉得尴尬。

        可是那怎么办啊！！馅饼都落到自己家门口了，还能把馅饼捡起来扔垃圾桶而不是带回家吗？

        何憬在心里咆哮，脸上风云巨变，好不精彩。

        肆季盯着她那张又哭又笑的脸，心情好了不少。给了个准数。

        “但是我会去。”

        因为是私下聚餐，肆季没过于打扮，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扬，眼中却是漠然的，她选了件日常又雅致的素色长裙。头发往后挽成低马尾，耳边留了些碎发。脖颈修长，泛着瓷光，整体温婉大气，何憬却觉得配上她这张脸和身材，美则美矣，看着总有种摇摇欲坠的脆弱感。

        何憬把人送到饭馆，还是不放心。时不时转过头看着对着镜子整理头发的肆季。

        被盯得发毛，肆季把她的脸推回去。“好啦，放心。”

        聚餐氛围比肆季想象中的要轻松些，只是本应该出现的主角之一，迟迟没现身。

        初定男主是前段时间获某国际影视金奖的当红小生程朝南，比肆季大四岁。坐她旁边，全程非常绅士，性格又开朗，一边开着玩笑活跃气氛，一边贴心的给肆季递纸巾饮料，把她旁边的酒都拿到了他那边。肆季整晚喝的都是饮料。

        “妹妹”

        这句称呼喊得过于自然，肆季楞了楞，侧过身。

        “咱俩加个微信，后面可以聊聊剧本。”

        肆季没拒绝，点点头，拿出手机正要扫程朝南的手机，被一阵哄闹声打断。

        大家的视线都往门口的位置看去。

        今晚的主角之一，姗姗来迟。

        男人一身黑，两手插兜，头发似乎是没来得及打理，有些散漫，戴着黑色口罩，全身只堪堪露出一截脖颈，墨色衬衫的领子扣到最上，包间的暖光衬得他皮肤愈发透亮，隐约能窥见脖颈处青色血管。

        让人想咬一口。

        卢导最先反应过来，起身快步走向门口，把人往里拉。

        “终于来了，大家都等着你呢。”

        男人神情淡然点头，一路走一边摘下口罩。

        露出一张与身上气场全然不同的脸。

        戴着口罩时的眼神锐利，似捕猎的鹰，好像要把人的最深处看透。这会整张脸展现在大家面前，整体看着他的五官却是柔和温润的，鼻梁与右眼角之间有一颗黑色小痣，很浅却不容忽视，尤其是他应付着导演们的笑，活像个开朗大男孩。

        说是投资人，却无半点商人气质。

        肆季看晃了神，这么久没见。

        那个少年好像一点儿也没变。

        也许是肆季的目光太灼烈，对方感知到，眼神往这边给，却先落在程朝南身上。

        他依旧保持着礼貌的笑，语气里带着歉意，“抱歉各位，让大家久等了。”

        “这位是这次的男主吧。”

        程朝南十分有眼力见的站起来，向圻白商伸手，也冲着对方露出官方的笑，“您好您好，我是程朝南。以后还望圻投资多指导关照哈哈哈。”

        程朝南其实对这位所谓的投资人没什么好感，圻白商今年才24岁，在他们眼里，跟大学刚毕业继承家业的没什么本事的啃老族没区别。

        表面应付着，私下却已吐槽了个遍。

        圻白商轻笑了声没接话，程朝南哑然，总觉得这声笑里带了点轻蔑，看着他眼神慢慢挪向旁边的肆季。

        两个人眼神对上，谁也没闪躲。

        原本热闹的包间也在这一刻安静下来，陷入了奇怪的气氛里。

        卢导眼尖，看出不对劲，出来打圆场，“白商，给你介绍下，这是我们暂定的女主演，是不是真人比照片更漂亮”

        圻白商皱了皱眉看向卢导，语气不耐，“暂定”

        卢导不明所以，虽说这次的主演名单都是往他那过了一遍送过来的，后续也是他那边的工作人员在进行。

        按理来说，他过来走个过场就行，剩下的自然还是他这个导演来决定，怎么这语气里听出不应该是这个结果的烦躁。

        “是啊，我们目前的主演都是暂定，你上次不是过目了主演名单。”

        圻白商把手搭在卢导肩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卢叔，其他的我没意见，但是这位女主，我看着格外合眼缘，您说，把暂定改成确定怎么样”

        肆季心一惊，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下是真的惹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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