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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汝同行


姜旬知道,汪直必然会有此疑问,作为姜姓嫡长子,挡在最前的就是自己的家族亲人,此刻必须示之以决才能争取到汪直的支持,还得贴合实际,夸夸其谈只能让其望而却步,若是沉默太久,汪直定然以为自己犹豫不决,当即正声道:

“此法非害世家,而是救世家,皇室强,世家盛,皇室百年,世家千年,古往今来,皇室朝廷对世家多有忌惮,如朝中官居要职者多为世家子弟,多有大贤,此其一,世家大族圈地自立,虽无兵士,亦似诸侯,此其二。于皇室而言,废世家子弟不得入仕,如自断筋骨,断不能行,若废地,则似削减行囊,如释重负。”姜旬有意停下,一次性说完,怕是汪直短时间难以消化认同却没想到汪直回道:

“此间厉害关系我已知晓,贤侄你且说下去”

“地者,世家敛财之利器,各朝各代,朝廷对世家压迫或多或少,各家姓氏大族若以地还公,以争他利,则两安,若是行商,所获之财,胜地十倍至百倍矣,繁盛何愁难续?世家甚多,其中必有明白各中利害之人,不愁无人同行。”姜旬停顿,轻喝一口茶,接着说道:

“小侄世家嫡长子,若父辈同志,则如虎添翼,若未能相助,他日小侄掌舵,自是一往无前,若姜家或是几家先行此法,有所获,则效仿者甚多,长此以往,民生自是富足...”说道此处,姜旬想法大体已述大半,汪直频频点头,赞同之意渐明,只见其忽然眉头一皱,愁声说道:

“如今新朝立庆得立,首要自是新建法度,安抚诸侯百姓,往后民生如何,实难预料,若此法通行,却未见好转,又当如何?”

汪直其实说的很有道理,新朝得立,局势未稳,君主是否贤明,政令是否通达,诸侯是否安分,如此种种,变数很多。

只见姜旬抬头正视汪直郎声说道:“百姓贫苦久矣,即便此法通行,仍不见有效,则无一方势力以民为重,此天下乃世人之天下,乃万民之天下,非一家之物,若....法度不公,便废了这法度,若世道不仁,便罢了这世道,尽我姜旬毕生之力,还天下于万民!”

此话一出,汪直站直的身体顿时不稳坐到椅上,赶忙说道:

“贤侄慎言...”

“为民请命,愿达天地之间...”

话毕,姜旬都觉得自己有潜力去做传销了,充分的论述加上适时的凡尔赛,怕是很难有人能抵抗这波精神干扰。事实上不是姜旬装上了,前世自己作为大山的孩子苦怕了,与奶奶相依为命,时常饥寒交迫,虽饿不死,但是日子清苦,同村女子,多有十几岁不曾读完书,早早嫁人得些礼金补贴家用的,加上此世真实所见,恻隐之心扎根心底,再次为人,世道万难,自己倚仗世家萌阴,锦衣玉食,百年之后离去,重生又有何意义?即便不为先驱,为名请命的路上定要留下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好让此方天地记得自己来过。

在姜旬自我陶醉之时,汪直却紧皱眉头,摸着下巴,“为民请命”四字如同余音绕梁,久久挥之不去,许久,眉头舒展,眼神坚定,似是有了决断,轻舒一气说道:

“听贤侄今日所言,方知心志之艰,直身居监察史之职,却久居府中,贤侄可知为何?”

“听闻伯父以母亲丧期未满而推诿赴任,但朝廷任职却未曾变动...”姜旬知道,汪直成为自己的助力已近在咫尺。

“实不相瞒,丧期已过三月有余,卧坐家中,并非心恢意冷,只是新朝初立,建制不全,欲旁观新朝之策,若仍是朝政污秽,效力无益,但今日听贤侄所言,如醍醐灌顶,入仕非是为朝廷效力,而是为民请命,贤侄或有所闻,直有一子,名镜,于京都育贤书院求学。此间书院世家子弟多矣,名为求学,实为质子。”

育贤书院姜旬知道,算是此世最高学府,类似于京都大学,只是这质子,自己却不曾听说于是问道:

“此间书院与仁兄小侄定时知道的,只是这质子是何说法?”

“此间书院多有贤儒,大贤出其者十之七八,于学子而言助力甚大,学有所成则需归家以备大考,书院虽是郊外,院舍之外百里常驻甲士,时有暗探,一来护卫周全,二来掌握各人去向,于世家而言,族中弟子入学,成材有望,于朝廷而言,京都脚下,世家未来肱骨掌握之间,故朝廷世家已有不成文规矩:世家子弟到了一定年岁,皆要到此间书院读书学习,姜氏亦不能免,只是贤侄年岁未到,尚且在此。”

听罢,姜旬明了,想来这书院对自己而言,既是义务教育,也是考验,以自己这身份,是否存在安全隐患还未可知,只是父亲为何从未对自己说起,应是另有隐情,往后再追寻缘由,随即对汪直回道:

“听闻仁兄近日归来,想来是学有所成,居家备考,他日有幸定要相见...”

对姜旬的“知之甚详”汪直已见怪不怪了,淡淡道:

“他断是当不得仁兄,说来惭愧,犬子天性烂漫,不喜读书,距离新朝大考仍有半年,朝廷放任其归家,另有他意,直推诿赴任居家,于朝廷而言,对汪氏一族嫡系放松掌控,这是敲打,一人归,定要一人往,也是晦意逼着我去任职,此番赴京,已成定数。”许是汪直想说的话有点多,话停了下来,姜旬也不急,等他续言,汪直浅饮一口后说道:

“今日与贤侄相谈,番才醒悟,亦有羞愧,有志不在年少,无志空长百岁,如警钟在耳,以我猜想,不出一年,贤侄必然赴京,稍后言语侄需谨记”

“汝之志,亦吾所愿,往后若有难阻,有所请耳,必不敢辞,他日同在京都,与汝同行!”

姜旬内心暗呼:终于拿下了..汪直这一番话说的,说者听者,也是气血翻腾,这汪直说豪言壮语也是直来直往,直达心房,姜旬忽然想到前世看的段子:情绪到位,岳胥同辈,汪直此话已摒弃长辈身份,以平辈知己交心,若是此时提出结拜,大有可为,只是“小白莲”太香,断不能乱了辈分,当即正声回道:

“能与伯父同道,死而无憾..”说罢,姜旬以为汪直还有交心豪言应答自己,待其发言,没想到汪直却说道:

“就大事而言,该说的已经说了,无需他言,此间还有些许小事尚未言明:往常听闻,世家小姐与贤侄相约之后,多有愉悦,贤侄昨日与瑜儿相见,小女却愁眉苦脸,其中缘由,便不追究了,你俩相交亦可,若是瑜儿有所委屈,直虽是监察史,亦是父亲,贤侄切记”

姜旬一惊:这就是冰火两重天吗,十几秒前还是热血沸腾,此刻身在冰雪中,自诩把控情绪一流,这“大白莲”才是情绪管理大师,要学的还很多,任重道远,此行已然功成,先认个怂再说:

“伯父宽心,当以家姐敬之..”

汪直淡淡道:“既如此,你且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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