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试探

“不是你？”石通觉得她的反应不像，但还是没忍住反问了一句。

        “当然不是我。”宋微言没想到石通会怀疑到自己头上，差点要被眼前人气笑了，“怎么，你见谁杀人前还巴巴地跑到旁人面前喊一声？怕自己嫌疑不够吗？”

        不是就好

        她没注意到这边人陡然一松的神色。

        石通看着眼前人，张了张嘴，又被自己莫名的行为诧异到了，喉咙一动便低低地说：“不确定时间，下午才找见的。”

        “估计消息不太会传过来。章建南一早没见到他人，就派人去找了，下午又等着药，我在北边地里发现的，就把人引过去了。”

        那个大夫说了路线，他沿路根本没发现什么线索，只是最后在那路边最近的一片荒地上找到了尸体。

        尸体的伤口简单好辨认，浑身上下只有脖子和后脑勺两处大伤、胳膊上有勒痕，并不重，但致命伤在脖子。找到人时，只见眼睛淤血暴涨，身下有尿臊气，他想，全福应该是被打晕绑走问了些什么，才在恐惧之下被抹了脖子。

        ‘那些人’想知道些什么呢？

        宋微言也直觉事情不对头，问道：“下午？在野外发现的？”那可至少要有二三里地了。

        石通点了点头。

        宋微言凝眉：“昨晚我路过后门，见人全福带着个眼生的大夫偷偷摸摸往后门走了，当时想得不对劲，就跟了半路。听他们说明天未时会再见面就立马回来了。天黑，大半夜怪吓人的。”

        她胆子不算大。

        “跟了半路？”

        “嗯，就后门口左拐那街上，跟了半路。哦，倒没见有其他人。”

        那街再往前两道街左拐就是通往望亭的主街了，主街上有几个客栈倒也是说得通。

        大夫不知情，就没回客栈动手，动静大抵是面向章家的。可是为什么这个小地方会出现那样的杀手？是他多想了吗？

        石通眸底暗流涌动。

        这里还有别的内情？

        还是说全福知道了什么

        “那你今天出去做甚了？”他惯常习惯这样疑问的口吻。

        宋微言以为他又在臆测自己如何鲨人了，没好气地说：“大哥，你自己都说了，上午就发现人不在了。我在前头值了一上午班，饭都没吃就出去传管事们的令，腿都要跑废掉了。”

        说着说着就噤了声，下午的遭遇太震惊，她倒是也不太敢说这些有的没的。

        看着眼前人像是炸了毛的狮子，他凭着仅存不多的耐心嘴硬道：“心虚什么，谁问你那个了。小人做派。”

        好气啊要忍耐！

        宋微言压了又压心头的怒火，一扭头就要走，这厢石通拿棍子搭住了她的肩头，说了一声：“别乱跑。”

        几处的护院被加派了任务，原先一个时辰是两人一班巡院子，黄昏前开始已经四个人一班，夜里也不停歇。

        “行！谢谢您。”

        她语气还是没忍住有些冲，没回头应了一声。

        乱跑？那自然不敢。

        但是有些动作必需做。

        比如章大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比如柳姨娘的动机在哪儿又到底看到了什么？

        时不我待，趁乱摸鱼才好。宋微言嘴角抿了抿。

        石通如果知道她口上答应但心中却是这般打算，大概会劈头盖脸将人讽刺一通。如今出了事，厚朴堂应当是戒备的极其森严，更别说——容易遇到些不该遇到的人。

        但宋微言并没有往这方面想。

        全福死了，加上今天下午这番遭遇，分明是现实贴着她的耳朵在说，这儿有别的隐情。再者，但凡宋安院子里的下人是章建南的，那他还能分出神来关注她？

        可能会。但到她身上的绝没那么大压力。

        左右她没有机会自由出入章大的院子，这时候借着不知名势力的名头探查一番，相对没那么容易引火上身。

        只是，眼下没别人相助，以身为饵也好，置身入局也好——她，要查清楚。

        宋微言眸色深沉，再不见之前的随性灵动。

        李子看见‘柱子’从那边园口阴影里走回来了。

        “咳咳，管事的放了晚上的假，但有些事情得去汇报。”

        尚未来得及佯装身体不好，李子已经听懂了，体贴催她早去汇报早点休息。

        她光荣的翘了班。

        一路顺顺当当，宋微言也走了三四分钟才到大房院子门口。

        ‘厚朴堂’几个大字抱朴守拙，安安静静地挂在上面，只是不知里面的人有几分这般气度。

        正堂门口守着俩仆役，见是别的房的人过来，右首那个连忙小跑着过来拦住问她是何处的、作甚的。

        “小人是在前庭当值的，今日外出跑腿，有人说是公子的朋友，托我给大公子送点东西。语气很是着急。”

        那仆役一脸诧异，心想大公子天天处理的都是大生意，这等小人小事也能巴巴地接了过来，盯着她的目光都有些鄙夷，开口就要打发。

        “这位哥哥，那人说这东西跟公子生的病有关，十分重要，千万叮咛不论多晚也要过来。想来大约是真有急事。”

        宋微言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皱着眉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煞有介事，“万一耽误了大公子的事可就不好了。”

        小仆闻言沉下脸，自三夫人去世那天开始府里一直不太安宁，且今天全福叔还出了事，只是他估摸着眼前这个送东西的小厮不知情，更觉得可能是有些什么。

        宋微言看这人显然将话听了进去，松了口气，就听着眼前的人朝她丢下了句“你等着”，就小跑着进了屋里。

        庭前石盏的火光明明灭灭，将那个直直站着的灰衣小厮映出了几分孤肃之感。

        不多久，那房里窸窸窣窣的一阵动静，小厮便敞开了正堂的门，招手示意她过来。

        来吧，章大，让姑奶奶看看你这是个什么情况。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头走了过去。

        那屋里格局倒没有前庭气派，可入眼却极富丽亮堂，摆的物件也个个价值不菲。

        除了个眼熟的篮子。

        正堂只几个小厮没旁人。

        桌案是正经的梨花木，上面摆着个成色极好的翡翠白菜。翡翠边上有些暗红色的印记，旁边放着个木头，压着一张纸契。

        她之前去官府办房契时还吐槽过，“契”的字体跟纸上同页内容排版不相称，看着没什么审美，抬头这么大晃着眼怪得很。

        当然，也是柱子的视力好到起飞，带她这个近视眼领略到高清世界的精彩。

        一转头，她看到，一旁有两个架子，红布勾着锋锐的轮廓，似是下头覆住了把刀。

        总让人觉得哪里奇怪。

        案前，章建南穿了个冰凌叠山纹的紫锦袍，面色发白，眉眼间的疲态削弱了原先的精干，原本偏圆润的脸也有些消瘦下去，倒像是个为事业殚精竭虑的好人。

        他手中正翻着本书，看着像是坐了有一阵了。

        房间里有一股明显的药味，宋微言嗅了嗅，和上次李妈妈在厨房煮的不一样，大概是下午那大夫的药已经被用了。

        “送的什么？”

        那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只说着几个字，声音还是有些中气不足，但眼见着也没那么糟糕。

        还活得好好的。

        “不晓得，包起来的，小的没敢动。”

        这话说得规矩，宋微言将包着的肥皂递了过去。

        里面是她送过来的‘惊喜’。

        章建南看这东西很眼熟，待拆开看到那块桂花浮玉的肥皂时，脸蓦然一凝。

        何志佬这个家伙在搞什么？还是出了什么事？

        “是谁给你的？”他声音森冷，后又觉失态，只一瞬工夫，吐了一口气，又凉凉地问，“何处得的？”

        这个嘛她突然想到了下午那个男人，心里默念了一句：壮士，牺牲你一下

        “小的也不认识，一个约莫二十□□的白衣公子哥。”宋微言眨眨眼，只低着头回话。

        公子哥？不是何掌柜的？章建南手一顿。

        宋微言往上一瞄，眼见着他生了疑窦，接收到那阴鸷的眼神后，又赶忙加了一句。

        “就在南二街，小人回来走错路了，记得那一排的最里头好像有有有一个朱门大户。”

        他蓦然变了脸色，猛地起身，动作过大牵扯到了伤口，闷哼了一声又站住了身子。

        一旁的仆人连忙去扶他。

        “你说什么？”他脸色灰青地可怕，一双大眼怒睁着，几个下人腰弯得更深了。

        果然是你。

        宋微言心里恨恨，身上却抖抖嗖嗖地回道：“南南二街小的不常出去，不太记得路了，只记得后来一回头，看到杆子上写着南边儿。”

        章建南缓住身形，指着她说：“把下午遇到的谁，怎么看见的，一点一点详细地说。”

        “下午回来时小人在街上转了两圈，不想却脑袋混了一般迷了方向，看着一边的街眼熟，就顺着走了过去。只是不想刚刚走过一个巷子旁，一个陌生公子就拍住了小人的肩膀。”

        “开始他的神色很着急，塞过来这个东西，说要对您很重要，务必转交给您。小人担心耽误您的事，就答应了。接着”宋微言只想给他下一剂猛药，道德上谴责这人渣不得好活，轻轻地说，“接着那位公子往里面一看，神秘地一笑就走开了”

        宋微言看着他的神色成功地慌乱了，连手中的书脊也被捏皱，不由心里暗爽。

        她盯着目光一阵飘忽的章建南接着说道：“我一看，最里头有个朱门大户，也没什么特别的，就走出来了。”

        宋微言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认真听后来的话，只是，既然宋安的院子是他霸占的、她的产业是他霸占的，那么下午的事算算时间也该有所耳闻了。

        可章大的神情中多了些沉思，她暗自瞧着，心想莫不是章大也不清楚？

        也不应该啊。

        “那那公子看着势头不弱，只是小人从前没见过他。”她摇了摇头，欠欠地搅和了一句，“噢对了，那会儿大概是未时三刻钟。”

        宋府有黑衣人过去时候已经将近申时了，又来个陌生大兄弟点他，岂不是更精彩？

        更何况，她瞧着那个在净香堂遇见的那个颇有‘缘分’的白衣男也不太简单。

        宋微言眼见着他突现了一脸惊疑，又表情凝重地僵立在原处，好半晌才喊了身边的人过来。

        “将，将那东西给我取来。”那声音越发虚弱了。

        宋微言来不及再瞄一眼，就听到上首的人淡淡地说了一句：“下去吧。”

        他眼神里笼着阴霾，阴狠的瞄了眼底下垂首的下人。宋微言倒是没什么动静，身边另一个中年的蓝衣男子收到示意带着她出去了。

        “东西送到了，”还未出院子，那人便对着他说，“今晚说了什么听了什么”

        懂得懂得，一样的套路。宋微言熟练的献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到。”

        那人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没送人出院子，一转身着急回屋了。

        宋微言俯身，原本想装作鞋带开了系鞋带，蹲下去才发觉一体的布靴子没鞋带，只好手轨迹一横斜，佯装在地上找起了“丢失”的东西。

        那头的家丁没有再着急往前，见此只是盯着他的动向。

        西边，一侧小开的门透着光，宋微言瞄到了那儿探头探脑的姨娘的身影。等她再站起来，那头就嘭地一声关了门。

        “走了。”那人随他打了声招呼。

        宋微言笑着点点头。

        哼，走了，等下爷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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