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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


平儿跪在地上喘着气,心跳如鼓连眼前也看不真切。

        此时此刻她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昏了头,险些在挽禾面前将男人的秘密全盘托出,若是他来的再迟些……她抖着手抚过颈边。

        他真的会杀了她!

        自己能有今天不是因为好命,全是因为在楚凭岚恰好需要一个侧妃的时候她用这个秘密做了交换。

        她能够得逞的前提是楚凭岚顾及着挽禾,不会杀她。

        可是就在刚刚,她亲手将把柄交到了他手中——因为她早就将挽禾得罪的彻底,怎么有脸面寻得对方的庇佑。

        平儿眼里闪过一丝绝望,楚凭岚好狠的心,由着她情急之下挑衅欺辱挽禾,就是为了看她自断后路、作茧自缚……

        好一个楚凭岚,好一个心机深沉的四殿下。

        呈了他的好,必得付出更加惨烈的代价。

        “言多必失。”男人气定神闲地用从挽禾那里顺手拿来的帕子拭净每一根指节。

        帕子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碾作尘泥。

        平儿盯着那方原本洁白的布被人肆意践踏,眼中满是恐惧和愤恨。如今她彻底落入了圈套,楚凭岚有丝毫的不顺心都可以料理了她。

        只是她作为工具太过廉价顺手——这才保全了一条性命。

        想明白了这些,女人低着头整理着仓皇中蓬乱的发。可是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楚凭岚明明不爱挽禾却不肯告诉她真相?

        “你机关算尽,到底也不敢将真心示人。”

        楚凭岚喉头一哽,将心中复杂压了下去。

        男人挑眉:“她若知道了月儿的存在刻意贴近,就无趣了。”

        平儿被这句话呛住,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是这个理由。在楚凭岚心中年少时就陪伴在身侧的人竟然如此卑微不堪吗?

        他哪里来的自信挽禾知晓自己为人替身之后还能平和恭顺,甘愿如此。

        她看着面前人冷漠的神情,只觉得卑从骨中生,万般不由人。

        ——她和挽禾在这些争斗中,何其可怜。

        ……

        暮色已晚,林奇行动间甚至忘了行礼请安。侍卫的衣摆随风而动已经凌乱,但是他面色苍白全然顾不得这些,甚至没有看地上的平儿。

        面对楚凭岚意外的神情,他咽了口吐沫,

        “圣上驾崩了。”

        九声钟响。

        -

        铜盆里的香灰末翻来覆去,爆出明亮的光。

        此刻已经是深夜,守节的宗亲已经全部离去,一个穿着孝服的女人跪在牌位的最近处,用手中的琉璃柄仗翻动着铜盆中的粉末。

        “却不想你留的最久。”

        国寺今日诵了一整天的经,他的嗓子有些沙哑。男人用干瘦的手臂扯过一个蒲团放在身侧,坐在了上面。

        孝服兜帽下的女人眉眼精致,没有施粉黛,只是眼角淡淡细纹将年岁透露了一二。——她也不似从前那般年轻了。

        圣上崩于寻涪四十四年的五月,在万寿节之前。他老人家二十岁登基,算来也是高寿,她入宫圣宠二十三年,那些昔年的恩怨爱恨随着突然人去终究楼空。

        听到国师的话,她笑了一声:“陛下临终重病几年,落得六亲不认,妻离子散的下场。我若不多烧点纸钱,他恐怕不会安生。”

        突然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娴妃侧头看去,多年未见的故人如今也见了老态,眼底昏黄浑浊。

        “你不恨他?”国师问。

        “……我最恨的,到底还是你。”她收回了视线,继续拨弄着那盆灰。

        “你终于说出口了。”

        从济州归来后她便开始服散,年节也再未去过国寺。这十三年里,他只有在天祭的日子才能在人群中远远的见上她。

        这样的冷漠,怎么能说不恨呢?

        娴妃突然道:“你有没有瞒着我什么?”

        国师的瞳孔迅速缩紧,他吞咽一下露出微笑:“你入宫前同圣上相遇,是我设的局。”

        女人失望地收回了视线。他没说真话。

        当年国师做局害得她不得已入宫为妃,这是他们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可是他否认了这么多年,却在这个时候选择放弃……反倒印证了她的猜测。

        娴妃柔柔一笑,岔开了话题:“楚凭岚会在七月初七娶陈国公家的女儿为侧妃,将当年那个丫头的牌位奉进宗庙、刻入玉碟。”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男人一瞬间放松的神情。

        “好,挺好的。”

        国师不自在地掩饰了下方才情绪的变化,转而笑着说:“新帝像先帝一般,重情义。”

        面前美丽的妇人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也笑着说。

        “是呀,只要人真的死了,就不会夜长梦多了。”

        “你说是不是?”

        国师看着她温婉的眉眼,里面是不加掩饰的残忍。

        最终点了点头。

        娴妃离开后,国师在原地默默了良久唤来徒弟:“……将平安带过来。”

        他年纪大了没有家室,挽禾走后就唯有平安这一个小辈在身侧。凡是被那十三年前的噩梦所纠缠时,就会看看天真烂漫的孩子,好像这样就能洗清身上的罪孽。

        ……

        楚凭岚深夜赶到国寺的时候,连一向刚正的武僧也红了眼眶。

        男人有些不敢置信地扒开痛哭的侍女走上前去,措不及防地看到了那个已经青白的小小身影。

        他没有父母,是让一个同样苦命的女孩拉扯大的。

        他话还说不利索,却知道抱着他们两个的腿,撒娇要个名字。

        林奇震惊地连话也说不出来,挽禾姑娘三日前还提过若不是她如今身份尴尬,一定会将平安接到身边来取个好名字用心养着,说她无名无份也就罢了,她的孩子绝不是无名无姓的孩子。

        林奇当时听后只觉得心疼……她在别院中举目无亲又接连失去,恐怕这个小小的孩童便是她最后的一丝牵挂。

        沾血的拨浪鼓被正正好好地立在笔架中,恰似楚凭岚从京郊别院归来前昔日废太子随手的一扔。如此刺目!

        ——先帝过世不足一日,他便猖狂至此。

        “殿下……”林奇喑哑。

        楚凭岚右手握紧了佩剑。

        他的眉眼冰冷平静:“不要告诉她。”

        她有着身孕,有些事他会给出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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