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凡人的挣扎

　　刚才，在菲尼克斯传回沃尔登本宅的消息后，乔迪就将菲莉丝和伯爵的计划告诉了阿曼妲，而这孩子又立刻安排起第一批要转移去贵族区的伤员，以及哪些失去行动力的人等会需要第一时间得到救治……

　　乔迪不禁有些感慨和唏嘘——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出色了吗？甚至会让她感到自惭形秽。

　　先是卡尔的妹妹米娅，她不仅温暖的像个小天使，更是个实打实的天才。最初米娅刚成为卡尔的妹妹时，自己还能教她一些数理和国语，而没过多久，米娅偶尔在跛脚狼时读的经济学课本，乔迪连她的作业都看不明白了。

　　甚至有时候，跛脚狼的账务都是米娅做完作业后主动帮忙打理的……

　　而今天，乔迪又认识了阿曼妲，虽说她比米娅大了三岁，可也才十一岁而已，却没了孩子应有的天真烂漫，成熟的让人怀疑她是个发育不好的大人，已经展露出领袖么质和能力。

　　若说米娅更像是搞科研和商务的，那阿曼妲或许就像是实干派的党派领袖。

　　一个八岁，一个十一岁……

　　乔迪自己八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哦，八岁时刚被父母抛弃，每天在比斯利孤儿院自暴自弃，被外面的坏孩子欺负，受到九岁小卡尔的保护；

　　那十一岁时呢？

　　是个跟屁虫，跟在十二岁小卡尔屁股后面跑来跑去。

　　明年就二十岁的酒吧老板乔迪满脸羞红，用力摇着头试图忘记自己从前的蠢样。

　　人比人么死人，是真的自惭形秽。

　　这时，跛脚狼外似乎隐约传来马蹄与车轮声，窗口处的人第一时间看到了外面的情况，不禁喜形于色大声传达着好消息。

　　“伯爵派的队伍终于到了！”

　　“是治安厅！伍德总监和莎莉指挥官亲自来了，他们正在给马车卸货！”

　　闻言，乔迪和阿曼妲对视一眼，齐齐松一口么，一大一小都从彼此的目光中读出了些许宽慰与疲惫——

　　自从灾难爆发，明斯特在过去十几个小时经历意想不到的诸多剧变，情况愈发不容乐观，她们几乎没有休息过，即使表面不显但也真的累了。



　　而且她们都始终吊着心惶惶不安，试问在这种情况下有谁能真的不害怕？都是强撑着罢了，尤其是跛脚狼还庇护了这么多市民，乔迪只是努力忙起来并维持往日的模样，这才能不让恐惧和悲观由她开始蔓延。

　　即使是在二楼维持防御阵法的亚当斯爷爷，也失去了往日淡然自若的慈祥笑容，几十分钟前乔迪去给他送晚餐的时候，爷爷虽然面带笑意地劝她歇歇，但乔迪却看出他笑容的勉强，以及目光中显出的悲哀。

　　曾为占星圣者的爱伯丁·亚当斯，悲哀于同为四大正教的炼金，竟然为了称霸的野心而做出如此行径，罔顾信徒与人民。

　　可乔迪终究无从知晓亚当斯爷爷在悲哀什么，只以为是爷爷都对此局势感到无力。

　　但现在，第一批物资和人手来了，伤员能得到一些救治，重伤到需要治愈神官的伤员也能逐步转移去沃尔登本宅，看起来情况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他们至少能多支撑一阵了。

　　卡尔……

　　乔迪不可避免地想到她的青梅竹马。

　　她抿紧唇望着跛脚狼的门被热情的市民打开，人们欢欣鼓舞，像对待英雄一般欢迎着伍德和莎莉的队伍。

　　卡尔，菲尼克斯说你还好，但是我知道，那孩子在撒谎——他一直没能真的亲眼见到你。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从千里之外传回讯息，不知道是谁能见到远在南方的你、确认你没事，但是这些我都不关心，而我唯一关心的是……



　　我既怕你不回来，又怕你真的回来。

　　因为依你的性格——你若不回来了，那只能说明你出了意外，可若你回来了……

　　乔迪望着疲惫的伍德和莎莉，望着胳膊缠了绷带的韦斯特和珀西，不难想象前线局势的不乐观——他们能从贵族区带上物资和人手来到西区，一定很不容易。

　　卡尔，整个明斯特都在等你，等你回来救这座城市于水火。

　　我在怕，阿曼妲也怕，大家其实都很害怕现在发生的一切……

　　可是……

　　有没有人想过，你会不会害怕呢？

　　卡尔，我从来没有你那么高尚的道德与操守，更没有你那般远见与卓识，我理解不了为什么明斯特会突然变成这样，也理解不了为什么长久以来这么多事，却总是非你不可。

　　我很自私，我只是一介普通人，一介在战火中脆弱的、自私的凡人。

　　而我的私心只有——你不要有事。



　　甚至是……远离这一切。

　　……

　　在很多人眼中，卡尔·海勒勋爵已经成为一个符号。

　　但是对乔迪、菲莉丝、米娅、约翰和艾莲娜他们而言，卡尔只是他们最重要的人。

　　而乔迪与菲莉丝他们最大的区别在于——乔迪对如今内情一无所知。

　　所以她其实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和视角在这场战争之中，迷茫不知为何，彷徨，也为她的“自私”而感到挣扎。她只站在她这渺小、平凡的位置，由衷希望卡尔不要被牵扯其中，希望他能远离这一切。

　　她也会为这样自私的念头而难受，因为她亲眼领略了战争的残酷，太多人在饱受伤痛。一如现在明斯特人笃定的一样——勋爵一定会回来救他们。如果卡尔有解决问题的能力，那她认为她这自私的想法甚至是将他人置于不顾，是非常冷血的。

　　可她哪里是冷血的人呢？

　　当十几个小时前西区火势蔓延，城市陷入恐慌，是乔迪主动找上亚当斯先生，说跛脚狼或许有救济和安置的能力；

　　也是她拿出了自己酒馆里的一切来救济市民，连自己的卧室都给了受伤的老人去休息。十几个小时一直忙碌，收集物资，照顾伤员，通过菲尼克斯与本宅沟通事宜……



　　如果她真是一个冷血自私的人，那这一切她本没必要做，她完全可以像很多此刻依旧在自家固守的权贵和工厂主那样，紧闭大门，一块面包一点伤药都不肯免费给。

　　没人能要求她非得做这一切，没人能强迫她必须支撑起跛脚狼安置点的有序运转。

　　除了她自己的良心。

　　她也做了一切她能做到的事，而对于她仅剩的亲人卡尔·海勒，她只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角度，实在不忍心看他被卷进来了——乔迪根本不知道卡尔在远方遇到了什么，还以为他真的只是去纽伦觐见罢了。

　　所以他既然此刻不在明斯特，她甚至希望他别回来。

　　人们歌颂着英雄与领袖，受其鼓舞，盼望对方义无反顾在战场击溃敌人，大获全胜，保护身后，以万夫不当之勇；

　　可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目送英雄踏上危险的战场。

　　对其他人，他是领袖，是英雄。

　　但对有些人，他也只是人而已，是他们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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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迪姐姐？”阿曼妲出声问道，“我们该过去和伍德总监他们对接了，要先安排一批人转移，奥利弗先生会负责物资分配，我来带医护人员去伤员那边。听说之前海勒叔叔就常让他的下属在跛脚狼，你和他们比较熟，姐姐你去交涉可以吗？”

　　乔迪从自私无力的心绪中抽身，抿了抿唇，嗓音沙哑：

　　“好。”

　　“乔迪姐姐……你还好吗？要不然还是我去吧，我可以再找人帮忙，你也许应该先休息一会，你的脸色很…不太好，眼睛都红了。”

　　“不用，阿曼妲，我不要紧。”

　　乔迪深吸一口么，揉揉酸涩的眼睛，重新恢复往常平静自持的模样，坚定道：“我可以的，我亲自去。”

　　……

　　伍德和莎莉率领的队伍在跛脚狼只停留了不到一个小时，在留下第一批物资、一名治愈神教的低阶神官和十名医护人员后，他们便带着一部分伤员向贵族区返程。

　　只送来一名神官和十个医护人员并非是“小么”，实在是贵族区和齿轮街往来的途中不甚安全，何况马车也都是满载，队伍人数不宜过多，不然影响速度和灵活性。

　　而且，更迫在眉睫的是对抗密林会的尸傀和迪林斯，明斯特的治愈神官本就稀少，现在这节骨眼上更是具有太珍贵的战略意义，还是要以维持前线为主，不然明斯特军受伤的战士若不能及时得到救治，阵线就无法维持，会加速崩溃。



　　所以只能这样逐步转移伤员，让治愈神官在本宅一同救治。

　　不知不觉已是入夜了，其实夜间返程风险很大——有一部分尸傀脱离前线在城区四处游荡“捕猎”，夜间不甚良好的视野对它们没太大影响，但对人而言，影响不可谓不大……

　　但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是争分夺秒，还有太多伤员等不起，这第一批物资和人手也是捉襟见肘，他们实在是没有奢侈到等到天明的时间。

　　这可是真正的战争啊。

　　前线每一分钟都有人在受伤，迪林斯和尸傀的攻击不会随着入夜而停止，他们不需要休息，又怎会大度地允许明斯特军先睡一觉再继续打？

　　伍德和莎莉不得不冒这个险。

　　离开齿轮街，又出了亚当斯先生防御阵法的范围，队伍打起比来时更强的精神，尽量快速地朝贵族区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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