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戏耍

雄鸡一唱天下白！

        天刚放晓，乞儿帮驻地便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大大小小的乞丐挪开堵门的稻草，彼此见面点一点头，或是谨慎的小声议论两句，便开始了一天的乞讨生活。

        当然这些负责乞讨的，只是低级帮众，几位帮主以及执事是不用做这些的，等着下面上供即可。

        “喂，听说了吗，昨天姓王那小子，被打的很惨，当场就昏了过去。”

        一个穿着难得没有破洞的乞丐，捅了捅身旁另一个穿着比他还要齐整的乞丐，有些神秘的说道。

        另一个乞丐眼睛无精打采的盯着远处王夜茅草屋，用不屑的声音回道：“何止听说，我还亲眼见了呢。”

        “打的那叫皮开肉绽，没几天绝对好不了！八爷叫咱们今天盯着这小子，完全没有必要的事。”

        “是是是，朱老大！”前一个乞丐有些谄媚的说道，“敢和咱八爷叫板，先让他尝点苦头。看看那洪六连一个手下都保不住，还有谁敢趁机乱动心思。”

        “朱四你这话说的在理，好好干，以后有你的好处。”

        朱大拍了拍朱四肩头，后者仿佛很受鼓励。

        这朱氏二人，乃是洪八心腹，他也仿照帮主洪大的办法，让心腹以朱姓排名，而这朱姓似乎是洪八改姓之前的姓氏。

        “吱呀……”

        一声开门声响，茅草屋中走出一个少年，他伸着懒腰，长吸了口气。

        “好睡啊，好睡！”

        远处两丐的交谈之声立止，然后在他们目瞪口呆之中，王夜轻松地从他们面前走过。

        “这个……这小子伤在背后，腿上无伤，是以他才能走的这么利落。”朱大见朱四望着自己，清咳两声解释道。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朱四望着王夜逐渐远去的身影，有点不知所措。

        “废话！当然是追上去，不能让他今天乞讨成功，这可是一件大功。”

        朱大喝了一声，当先追去。

        ……

        “呦，两位挺闲呢，不用去忙今天的活计？”

        看着两人紧紧跟着自己，王夜便知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也不在意，反而淡淡调侃起来，“帮规可没规定，你们有免除日贡的权利。还是说八帮主已经自以为地位在大帮主之上了？”

        “日贡我们自然会交，这个不劳你费心！”朱大哼了一声。

        “那二位跟着我又是何意？”

        王夜目前心情不错，不介意和他们多调侃一会。

        “这个……”

        朱大略是犹豫，没有选择撕破脸皮，“我们看你受了重伤，跟着你以免被野狗撕咬，这是保护你安全，应该感谢我们才是。”

        “是吗。”王夜淡淡一笑，“那既然两位这么好，不如去给我买点疗伤药物，我保证两位今天无灾无难。”

        “你想得美！”

        一旁的朱四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让我们买药，瞎了你的狗眼。”

        正骂的起劲，转头见朱大怒目而视，吓得连忙闭嘴不言，低下头去。

        “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王夜一阵沉默，当先行去，不过声音已经有了冷意。

        三人出了帮派，走了不远便来到了菜市街。

        这时天亮不久，上菜的百姓三三两两，还很稀少，各种忙着自己的事情，看到三人走来，很多人面上都隐现惧色，待三人过去之后，这才又松了口气。

        “这又是哪个新当家的？”

        望着当先行走的王夜，后面两个乞丐仿佛狗腿子一般的情景，人们隐隐都有些猜测。

        “这是来巡视的，还是宣布新的税款？希望新一轮的保护税能轻一些吧……”

        想到生活的种种艰辛，百姓们忍不住摇头叹息。

        “连我这样的一个普通小丐，都让人如此畏惧吗？”周围民众的神色尽入眼底，王夜心里忍不住感叹，“看来任何群体，一旦组织成型，便不是普通的单独个体所能抗衡的。”

        “乞儿帮群丐在其他势力面前，顶多也就算是夹缝中生存，但面对比他们更弱势的单独百姓，却似乎可以强行乞讨…………”

        ……

        三人越走越远，很快穿过了菜市大街。

        朱大在后面跟了一路，想好了种种对策，可以合情合理让王夜无法乞讨，但不曾想对方根本没有任何乞讨的举动。

        之后的时间里，跟着王夜东转西转，朱大越发迷惑，看其架势，根本没有乞讨之意，反而仿若富家公子出游一般闲庭信步，不时赞赏一下周围风景，这简直莫名其妙。

        “哼，你不乞讨我更省事，看你到了晚上，能否有这份闲情逸致。”朱大心中冷哼，乐得无事。

        很快一上午的时间过去，朱大、朱四两人直走的腿脚发软，饿得心中发慌。

        “这小子竟然这么能走，哪里像是昨天刚刚重伤之人！”两人看向王夜的眼神开始忌惮起来。

        “好了好了，别走了，咱们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朱大感觉自己真的有些坚持不住了，主要是太饿了。

        “两位请便，跟不上便不要跟了。”

        王夜头也不回的继续走着。

        “想这样就甩掉我们吗？想的太简单了，我不信你这会有多好受。”朱大咬了咬牙，拉着朱四继续跟上，琢磨着回去后一定要向洪八夸耀一下自己的这番努力。

        “炊饼，新出锅的炊饼！”

        正巧这时有一小贩吆喝着从街角转过。

        “朱四，快去讨几个炊饼回来！”朱大大喜过望，朱四一听连忙转身向那小贩奔去。

        ……

        两人狼吞虎咽的将几个炊饼吃光，看向王夜的目光满是得意。

        “吃饱了？”王夜站在那里，等他们吃完，才淡淡说道。

        “嗝!”

        朱四打了个嗝，以手抚摸肚脯，“吃的饱饱的，这回你再走，我不信我们吃饱的会走不过你饿着肚皮的。”

        “那你们可跟好了！”

        王夜也不废话，一转身慢跑起来，看两人跟了上来，速度开始逐渐加快。

        ……

        “喂喂，你这是往哪跑？”

        两人越跑越觉不对，路上逐渐出现了红瓦高墙，连行人都开始变得稀少起来。

        他们栗然一惊，发觉这里竟然已是西城区的勋贵府邸！

        “你疯了！来这里乱跑什么，小心冲撞了贵人！”两人在后面张牙舞爪的大叫。

        “嘘！”

        王夜以手作势，“你们这么大声，小心吵醒了贵人，这个时候，可是贵人们午休的时间哦。”

        朱大朱四两人吓得连忙捂嘴，四处张望。

        王夜不管他们，继续向前，两人只好再次跟上。

        “停下，快停下。”

        两人不敢大声叫嚷，只能捏着嗓子细声细气的叫，顺带吃了一肚子风。

        “呼呼呼……”

        也不知跑了多久，又是一个转角过后，前方一眼可见红墙拦路，终于没了道路，竟然不巧来到了一处死巷。

        “这回看你还往哪跑……呼呼……别想从这巷子出去。”朱大双手拄着墙壁，呼吸喘成一片。

        “可是……那小子怎么不见了！”

        朱四也是一阵好喘，待他回过神来，惊讶的发现，巷内竟空无一人。

        两人皆惊，不信邪地走到巷子尽头发现并无岔路。

        这里说是巷子，也并不完全正确，反倒更像某座府邸中间一段高墙凹进去了一条。他们从未来过，也不知这是何处。

        “奇怪，人哪去了？”两人面面相觑，人总不可能消失蒸发。

        “我知道了！”

        朱四抬头一指红墙，“这小子知道不能在咱们手上乞讨，于是干脆行险，偷盗贵人府邸。他从墙上翻了进去，所以咱们才找不到他，不然他来这西城区作甚！”

        朱大嘴角一阵抽搐，看了眼三米多高的红墙。

        好吧，他承认，如果是别的乞丐，他绝不相信，但若是王夜，似乎有可能翻墙而过。一路之上，对方那犹如跑不死般的体能，现在依然让他觉得难以置信，总觉得对方似乎还有手段。

        “朱老大，现在怎么办？”

        “等！”朱大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若是那小子真从这里翻墙进去，也只能从这里出来。”

        两人并排挨着墙角坐下，本想好好休息一番，不想腹痛之感逐渐袭来，而且来势凶猛，十分强烈。

        “朱老大，我……我想方便一下。”朱四揉着肚子，到处乱转。

        “忍着，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朱大肚子也痛，不过他知道分寸，所以干脆闭上眼睛，专心忍耐。

        “要不我去巷子里面方便一下，反正这里没人。”

        又是忍了片刻，朱四小声问道，见朱大闭目养神的坐在那里，没有理睬自己，心中一喜，以为得到默许，转身向里面走去。

        “喂，你要干什么！”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上里面方便一下啊。”

        朱四顺手向前一指，然后他的脚步止住，额头布满细汗。

        这是一把陌生的声音！

        “好你们两个乞丐，竟敢来我郑家撒野，欺我郑家无人耶，简直找死！”

        听到声音，从府邸正门转过来查看的大汉，手持一条红木长棍，在朱四转身解释声中，大步上前，一棍砸在其肚脯之上，只打得他上吐下泻。

        “呸，好脏！”

        大汉一怔，转头又欲举棍去砸另一乞丐，吓得朱大连连大叫，“好汉饶命，我也肚痛，别污了您的红木。”

        大汉曾一度想将两丐尽拍于此，毕竟只是两个乞丐，想来打死也是无事，但一想这样弄脏了一地，还得自己收拾，何苦由来。

        “赶紧滚，把地都给我擦干净，真是晦气。”大汉随手又给了朱大一棒。

        朱大不敢多言，赶紧将麻衣脱下，将地面污秽擦净，往朱四身上一裹，同时架着他往外走去。

        这会朱四挨得一下缓了过来，想到自己凭白受到这份罪受，全是因为王夜一人，心中满是不服。

        “还有一个乞丐，从红墙跳了进去！”

        朱大恨不得用嘴巴将他扇死，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还有一个？你们是来偷窃的吗，简直天大的狗胆！”

        大汉眼睛一瞪，上去一棍将朱四的右腿打折。这两人若是偷窃了什么东西，再从自己手中溜掉，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误会误会！”

        朱大连连解释，“我们没有偷窃，身上就这点破衣服，要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还能瞒得过您老的眼睛？”

        “我们是追着帮里的一个败类，一直到了这里，不想被他翻墙逃走。我两人在这里正商量要不要通知贵府一声，只是怕人微言轻，贵府不信，又担心那小贼趁我两人离开，再从这里重新翻出来逃走，所以才在这里停滞不前，绝非想要偷盗啊！”

        朱大滔滔不绝，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机智过。

        打量了两人几眼，那大汉已是信了大半，这两人破衣啰嗦的，往哪里藏东西，又用棍子前端翻挑衣袋，果然没有什么。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捉那小贼，要是胆敢骗我，小心出来后你们的狗腿！”

        大汉说完，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一跃便从墙头跳了过去。

        “赶紧走！”朱大一把捂住朱四嘴巴，不顾他的伤腿，强行架着他逃离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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