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最想要的礼物

黎幽夜愣住了，他有点懵。但面对疑惑的他，黎森却像之前那一个星期那样，没有第一时间为他解开疑惑，而是用微笑和鼓励的眼神，示意他再思考一下。

        他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想不出自己送了什么给父亲，自己要送的礼物明明还在自己的袋子里。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这边，他最熟悉的人——艾北柠。

        艾北柠微叹了口气：“幽夜，陛下刚刚问你的是，你是不是要收回礼物，而不是你到底送了什么礼物呀，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

        作为日常看着家人因自己而“争风吃醋”的过来人，她一听禹王这老父亲式的酸句，再看他刚刚的表情变化，哪里还不知道禹王此刻最想听的是什么话呢？没办法，刚刚自己和老弟才惹到了这位，现在也只能稍微助攻一下了。

        黎幽夜闻言一惊，马上解释道：“不是的，父亲！无论是什么，我都绝不会收回我送给您的礼物的！只是，我真的不知道您收到是什么啊，而且我还另外准备了礼物给您呢……”

        黎森说出了最想说的话，也如愿听到了最想听的话，微不可察地瞄了艾北柠一眼，发现她的眼神也似乎往自己这边偷瞥了过来，趁着儿子低下了头给她投了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即，他又重新慈祥地注视着黎幽夜，静静地听着他把话说完。

        察觉了禹王投来的眼神，艾北柠知道，禹王不会再追究自己和柊霖了，马上给老弟抛了一个眼色。柊霖会意马上报以感激的小眼神。

        此时几人的眉眼官司虽自认做得十分隐蔽，但实际上全都落在了时刻紧盯着他们的其他众人眼里。但因为事关禹王家事，就连平时最话痨的柊楏都明智地选择了闭口不言，继续充当沉默的背景板。

        少顷，黎幽夜的低下的头重新抬起，双眸直直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眼中充满了真诚与濡慕之情。黎森此刻早已被儿子的话和真挚的眼神感动到心花怒放，大有“有儿如此，夫复何求”之感。但他表面依然镇定自若，慈祥之色始终如一，微笑开口。

        黎森：“你的回归就是你送我最好的礼物，而你在大家面前承认‘幽夜’之名，承认我是你的父亲，就是我今天最想要的礼物了！”

        之前军校重逢，再到军校阅兵之后，黎森就迫不及待地想公告天下，他最重要的，唯一的儿子回来了！

        但当知道儿子对重新以禹国王子身份面对众人有着严重的不安，他还是忍住了自己的迫切，选择尊重儿子的决定。把公开的时间交给儿子自己决定，作为对他的补偿与爱的表现。

        天知道，不，连刚刚推着车来到，久未跟随他身边的黎明也感受到了，他看到艾家人在为艾北柠感到自豪，面露与有荣焉的欣喜得意之色时，他是多么的羡慕，偷偷看向黎幽夜的眼光又是多么寂寞。

        此刻，虽然只是在好友间为自己正名，只是小范围的公开自己的身份，黎森就已经感到了无比的满足。黎森：看，我的孩子回家了，这就是我最出色的儿子！

        黎幽夜闻言，先是一愣，然后感动得眼眶通红，声音都变得有点沙哑哽咽。

        “父亲，谢谢您，能回来，能与您和黎明重逢也是我今年收到最好的礼物！”他有点激动地说道，但过了一会儿他又接着道，“您是如何知道小柠最想要的就是这红色的钢笔？您明明叫我随意送出去的，您是如何提前如此准确地知道我会把装有钢笔和女装自行车钥匙的礼盒送给小柠呢？”

        黎森玩味一笑：“昨天，锻造所的所长傍晚时分就兴冲冲地带着这红色的钢笔来找我，他一脸赞赏地向我展示了他们刚制作好的这禹国第二支钢笔，并把第一支的魔法绘制图也交给我看了。

        据他的讲述，那精美而富有硬朗之感的第一支钢笔，小柠在讲述的时候表情充满了怀念与欣慰，而且讲述时也十分细致。比起思考创作，那更像是回忆，就仿佛那笔早就在那里，她只是将她记忆中的东西，重新在做出来而已。而事实上，最后那笔也作为制作方法和设计的报酬，被小柠以仅收了材料费的价格买走了，最后也送到了柊霖的手上。”

        “如果说这只是巧合，那后来所长告诉我，想不通小柠为何要在这外观和材料都更为朴素的第二支钢笔制作完成后，宁愿承诺付出和第一支笔一样的价钱，也要请求所长把这朴素得多的笔留起来，而不是等量产后买便宜的……这对我来说就是重要的提示了。”

        “之后的事就更直白了，因为这第二支笔收了过高的价钱，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在那里兼职的老爷子也很是欣赏小柠的创意，所以俩人本打算免费为那显得过分朴素的小钢笔加一些华丽的花纹。对此，小柠却只思考了一下就婉拒了，取而代之的是给两支笔分别刻上了独一无二的印记，分别是小柠用古书法的毛笔写的‘鹏程万里’和一颗柠檬……”

        众人：“！！！”那四个字竟然是小柠的亲笔？然后他们纷纷看向了艾北柠手上的钢笔，想要找到那独特的印记“柠檬”……

        黎幽夜听完父亲的一番叙述，终于明白过来。是啊，他是听过俩人彼此的昵称的，再想想俩人见到钢笔时激动的样子，这分明就是在异世时他们送给彼此的礼物，是他们的感情与羁绊的证明。

        黎幽夜：这当然就是小柠最想要的东西了！她最想要的从来就不仅是一支钢笔，更重要的是钢笔所承载的宝贵的回忆与羁绊！我，果然还是不够了解她……

        但小柠能收到她喜欢的礼物，那样就够了。自己才认识她十多天，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如此想着，黎幽夜自我安慰并勉励了自己一番后，心情也变得没有那么沉甸甸的，释然了。

        但随即他又纠结了：那，我该送什么给小柠呢？

        看着儿子的脸色变化不断，最后定格在苦恼的表情上，黎森就知道他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了。

        黎森：“别纠结了，傻孩子，我说过了，只要你送我最想要的礼物，这礼物就算是你给他们俩人的礼物。嗯，非要较真的话，按照你们今天的送礼规矩，这就算是我给你的回礼了……难道这些东西你不舍得送给他们了？”怕黎幽夜纠结个没完，他最后又补上了一句。

        黎幽夜：“！这，怎么可以这样？如果说您因我的回归而欣喜，那同样的，我也为终于能与您重逢而无比开心！所以，怎么能这样算呢？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就这样送我呢……”

        黎森：“这么说，你是舍不得把这些礼物送给他们了？”

        黎幽夜：“当然不是！但……”

        黎森：“对外人你尚且舍得，那我对我的儿子又怎么会舍不得……”

        黎幽夜打断道：“可……”

        听着俩人的对话，看着黎森已经逐渐变得微愠的表情，艾北柠额角直突突，轻轻地叹了口气。

        艾北柠：看来这不够坦率，还轴得一模一样的父子俩，还是需要一个助攻啊……

        艾北柠轻咳打断了黎幽夜的争辩，收获了来自禹王的一个赞赏眼神后，对这争持不下的父子道：“两位，这事因我而起，能否让我试着帮你们捋一捋？这自行车应该是禹王陛下送给我和柊霖，犒劳我们的吧。所以这不算是陛下帮幽夜你准备的礼物啦，对吧，陛下？”

        黎森配合地点头：“嗯，的确可以这样说……”

        “但那也有两份啊……”黎幽夜还是据理力争打断道。

        艾北柠一边暗暗吐槽这王子好友的执拗，一边继续发动打断技能：“那是因为柊霖的男款车比女款的贵，而女款的定制手套却比男款的贵。所以陛下这一组合，价钱就差不多了。不患寡而患不均，这都是上位者的智慧啊！所以算来算去啊，以你名义送我的礼物就一支钢笔而已。而且这就刚刚好呀，幽夜你不是也有礼物要送给陛下吗？”艾北柠一口气成功转移了话题。

        黎幽夜本就对流光成的物价了解不深，仅有的购物和经历，也只有和艾北柠一起买买买的那次而已，也早就被她那什么男款女款的绕得有点晕了。

        但最近的补习让他了解到各种处事和管理方式，因此也明白这事例里提到的古语是什么意思。如此一来二去，倒也相信了她的说辞，看向自己父亲的眼神里也更添敬爱与佩服之情。

        听到艾北柠后面转移的话题，父子俩更是表情瞬间一变。黎幽夜较真的表情瞬间一收，变得有点和平时不一样的腼腆来。相比之下，虽然黎森表情依然淡定，但看向儿子的目光炯炯，隐隐透着兴奋与期待！

        艾北柠继续拱火，鼓励道：“话都说开了，幽夜你快点，这样你就可以把钢笔当成是陛下给你的回礼了……”然后她又小声和一脸腼腆的黎幽夜耳语道：“幽夜，你不是说你今早错过了送礼的机会嘛，快上啊，错过了现在可能今天就没机会了，而且陛下肯定会很失望的……”

        黎幽夜：“！！！有道理，谢谢你，小柠！”他和黎森以及众人说了一句就朝大厅跑去，不一会儿，他便带着父亲今早为他准备的袋子重新跑回了众人所在的屋前空地。他在袋子里掏了掏，拿出了一个如板砖一般的礼盒。

        艾北柠和柊霖第一眼看到这礼盒第一反应就很有吐槽的欲|望。原因无他，在他们看来，这盒东西外形真的神似那曾经的打架神器！这礼盒是黎幽夜自己准备的，朱红色，但不知是不是经费不足，盒面上没有植绒，配合着礼物的大小，从黎幽夜拿在手上表现出来礼物那沉甸甸的手感……

        知道里面礼物的真面目的艾北柠，前世没少用板砖训练的柊霖：可不就是个“板砖”吗，过去给他爸一板砖就神作了……

        但因为刚刚才千辛万苦，将功补过，把得罪禹王的天降大锅甩掉翻篇的二人都很识趣地选择了沉默，还三重保险地捂住了嘴，然后适时地表现出惊叹与被此情此景感动的表情。

        不一会儿，黎幽夜来到了黎森的面前，把早已准备好，却因今早太过匆忙错过了送出机会的礼物双手送到了自己父亲面前。他有点不好意思道：“父亲，这虽然是小柠帮我出的主意，而且买礼物的钱也是您给我的，但我是真心希望通过这礼物表达我对您的敬爱，和与您重逢的喜悦、感恩！”

        黎森微笑着接过儿子递来的礼物，然后他迫不及待地当着众人的面拆开了礼物。

        虽然大家都从他刚刚的表现看出他有意炫耀儿子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但除了艾北柠这知情人外，众人也的确对这禹国地位最尊贵的父子送的礼物好奇得紧。所以大家都很是给黎森面子地一脸好奇与期待地盯着那不算很大的盒子。

        几秒后，那采用古法制作的全镂空一体无缝金属纸镇就展露在黎森和众人的面前。

        黎森：“！？幽夜，我记得我给你的钱可没有多到可以支付这完美艺术品呢……”

        “嗯，全靠小柠，她提供的这方法让锻造所修复了搁置了许久的远古文物……所以锻造所也只收了我材料费和普通级的手工费……”至于这是试验品，手工费也几乎等于没有，他选择了沉默，因为他怕父亲会嫌弃。

        一旁的众人早已被纸镇的精妙绝伦震惊到了，黎森闻言饶有深意地看着一旁的柊霖和艾北柠，他可没忘记，那俩人可是幼时已熟读五千年历史的凶悍存在。众人受到禹王陛下的眼神提示，也都纷纷看向了他们。

        感受到禹王莫名眼神又接着接受众人注视的俩人：“……”

        但不知是不是被这众人一致的注目礼看得有点受不了，还是终于想到了什么，柊霖吹了个口哨：“小柠檬，幽夜说的那个文物，该不会是那个青铜禁吧……”

        见身边的少女微笑点头，柊霖感叹道：“虽然在那边关于那青铜禁和失蜡法你都讲过无数次了，但在这边还是第一次吧？恭喜啊，成功客串了修复顾问，也算是你老本行了吧？”

        艾北柠谦虚：“哪里，就是碰巧知道而已，而且也没涉及什么技术奥义，顶多算半个顾问啦，锻造所的大叔都是实诚人……”

        柊霖：“你还真是谦虚，不过，还真有你的，用国之礼器的古法工艺做一国之君的礼物嘛？亏你还能以这样亲民的价格拿下。不如我下次去买买买的时候，你也和我一起吧，你这砍价功力真是让我敬仰啊！”

        黎森与众人：“！……”果然！真是太凶残了！

        就在黎森为儿子的礼物感动不已，因礼物的工艺之精湛而惊叹时，黎幽夜看到父亲因柊霖的“解说”对他的礼物甚是满意之余也不再追问价钱，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拿着袋子，径直走向了一直在黎森身后，一手扶着一辆自行车，自觉充当背景板的黎明面前。他拿出了另外一块“板砖”……

        黎明：“？！王子？您这是？这是给我的吗？”

        看到自己的小王子微笑点头，黎明马上激动得热泪盈眶，当他打开看到那精悍新颖的折叠军刀时，更是感动得双手颤抖，哭得不能自已！

        深知特制匕首价钱和当日实际预算的黎森：锻造所的人们这真是实诚过头了！突然觉得研发所那里的人抠得是如此可爱……然后，我仿佛听到手上的完美工艺品的哭泣声……

        因被注视一直暗中观察禹王脸色，同时也去了解过订做匕首价格的柊霖，此时看到他如此表情，瞬间也心领神会：当日禹王竟然给了幽夜那么多预算去回礼吗？还是小柠檬的砍价能力竟然恐怖如斯？！

        柊霖：“哇，小柠檬！你真了不得啊，前有军刀、纸镇，后有钢笔，你都是用什么方法砍价成功的啊？！原来你不仅推销厉害，砍价也是大神级的吗？”

        众人：！！！好有道理！

        艾北柠：“哪里哪里，我一如既往地讲价很水的，真的只是锻造所的大叔都是好人！而且军刀也没有只交材料费啦，只是我用这刀子的设计图来抵了一部分价钱……”

        黎森今天首次露出了严肃且略带不悦的表情：“先不说那文物的修复工艺，那新款的军用匕首既然也有设计图，他们收到后应该会好像钢笔一样呈上来给我才对……”

        黎幽夜：“对不起，因为我和小柠都想要给收到的人一个惊喜，而且我听说定制军用匕首的人比较少……所以小柠虽把图纸‘卖给’了锻造所，但我请求他们明天才把设计图交给您，……请您不要责怪他们，他们真的是好人！”

        艾北柠微愣：竟然是这样吗？与其说是一国之君，禹王给人的感觉却更像是一个市长了，事事劳心。唉，也就因为现在重建才刚起步，人口少，禹王也是个勤政之王。所以但凡有利于重建的新技术，新事物，他不论大小项项过问……不过军用匕首那可是军工技术，每一个配置上的革新都可能把禹国的安全系数提升到一个新的水平，幽夜当日真的有点太天真了……

        黎森严肃：“你是说你上星期拜托他们的？那经过一周学习的你，又会如何呢？”

        黎幽夜闻言一愣，思考了一下，然后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随后他低下了头真诚地向这第一次在他面前变得严肃的父亲道歉。显然，他也想到了，他当初所做的不当之处。作为国家的管理者，尤其是在禹国这个大家都朝着共同理想使劲的独特国度，他的做法太狭隘了。

        其实这也不怪他，除了本身学习和眼界的不足以外，他之前一直都生活在各自敝帚自珍的国度。在他周围，但凡出现的新技术，大家都尚且只肯与亲近之人分享，更别说贵族之流，只肯把最新技术牢牢握在自己手里，容不得半点泄漏。当日他见艾北柠大方分享技术，只是诧异了一瞬，请求延迟上交，已经是因为他的善良了。

        而黎森，显然在最初的愠怒后也想到了此节，所以才会有刚刚一问，看到儿子在自己的提点下马上就能发现问题，及时反省承认错误，当下脸色也重新变得柔和起来。他欣慰地点了点头，再次用鼓励的眼神看向了黎幽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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