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通脱木

总算买到了“所有人”的礼物，时间比想象中的早，只差不多到饭点。

        艾北柠用“省下来”的钱买了一些食材。因为今早拒绝了俩小闺蜜，艾北柠便征得了黎幽夜的同意，顺路去她们家邀请她们到自己家共进午餐，以修补“感情裂缝”。

        俩少女坐在一起，见自己留下的魔法印记一直没有消除，还以为今天要独自度过休息日，谁知突然见好友来访，还邀请她们共进午餐，自然惊喜万分，哪有不应？

        人们都说，美食是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利器，共进美食更是人们增进感情的最佳活动之一。

        果然，品尝过“大家的好友”艾北柠特制的友情午餐，一起吃饭的另外三人感情瞬间热络起来。大家发现，彼此都是喜欢小柠美食的好人，那么至少在爱好美食上大家同一战线上的好伙伴！

        饭后，壮大了的四人小队就一起，慢悠悠地向着一个流光的原住较为集中的民居住区走去。路上，小葵还一直为黎幽夜形容百合红豆沙的美味，小淼则为他介绍当初她们为了这口甜所经历的种种“考验”。

        当初，艾青暝利用巨大的转移魔法阵把禹国旧都幸存的近一万人集体转移到流光。虽气候利于人们存活，但流光其实也同样刚经历了大灾害，只幸存了几千人而已。禹王并没有以权压人，让移民“少数服从多数”，马上选择建造新移民居所的地方。他让原住民们优先选择希望重建家园的地方，还在规划时强调归还他们每户原本拥有的土地。

        而流光本地的原住民也很是热情实诚，没有把所有最适合居住的地方都占据，登记自己私有土地时也没有谎报虚报，接受土地归还时也没有一味强调“原址归还”而是愿意接受规划置换。

        这让在旧都饱经灾害流离失所的人们，很快得到了安置，由国家设立的粮食种植区也很快就完成规划。

        艾北柠一行四人现在要去的居民区，正是当时，以原居住地离自己的土地较远不方便打理作物为由，而主动让出宜居地区，反而迁到离自己土地原址更近地势较高地丘陵地带居住的一群原住民所在的居民区。

        那里虽地势不高但起伏不定，导致居住密度远不如她们家所在的居民区。再加上每户原住民家庭屋子附近那一片片自留地，房屋就更显稀疏了。然而也正因为这一片片稀疏，但整体聚拢在一起的格局，让这个与现代文明稍远的居民区颇有一派乡间野趣。

        艾北柠：每次来这里都总有一种回到前世那种乡野别墅区或农村小舍的感觉。按道理，大家都是“城中村”，怎么就和那时的差那么多呢……

        这样与现代文明相似又相区别的宜人景色让艾北柠心情大好，连带步子都迈得轻快了不少。听完了俩小闺蜜给黎幽夜介绍的种种，她也心情愉悦地为他介绍起这里的情况来。

        习惯了军营环境，一直认为“远离文明的平民即艰苦贫穷”的黎幽夜，看着这一派闲适自然但不乏烟火气的舒适景象，感到十分惊喜。

        黎幽夜：原来离文明远一些，只要有希望人们还是可以生活得如此怡然！

        又走了不久，黎幽夜指着那偶尔在门外院子支起的，偶尔还会几个聚集在一起的一个个小摊，惊讶地向艾北柠提问，似是对这里还有这样小型的商业区十分诧异。

        艾北柠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原来是那些申请个人设摊的“社区小摊”，于是开始给他细细道来。

        经过商品经济的规划，流光虽建立了国有的商业区，某些有“公务员”身份的个人和国有机构也被允许在商业区或机构附近开店设摊，例如与艾北柠颇有交情的御用裁缝开的店以及昨天黎幽夜看到的种植区和恤孤院的小摊。

        但这些小摊的摊主情况却不一样。

        平日，他们虽可能也在各个“国有企业”的岗位上班，但却不是什么特殊非他不可的岗位。只要他不愿意或违反规定随时可以或者必须离开，换别的岗位上班。虽然有点不礼貌，但对这样犹如量产螺丝钉的人，想有自己的门面做生意，是不能在艾北柠他们上午去的商业区的，因为那里是暂时都是“国有商店”，他们本身的能力也还达不到进入“国家梦之队”的门槛。

        这些“编制之外”的人，想做生意暂时就只能在自己家门前的院子，或居民区里专门划分出来的摆摊区摆摊经营。

        这样的经商规定和环境虽对这部分想经商的人不公平，但这也是禹王为解决现阶段禹国各处劳动人口严重不足和经商自由间矛盾的权宜之计。等到社会劳动人口恢复到足够维持社会发展的时候，禹王就会重新调整政策。

        这里的居民们明显就属于这种“个体户”。在艾北柠的建议下，流光的商品经济里一早就明文规定了对居民自留地产出作物的收购事宜。他们可以把富余的产物拿到农业部，就能按质论价出售，农业部会把收购来的作物拿到商业区相应的店铺出售。

        这样的举措让这部分居民大量的富余作为更好地为民所用，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平和所有人的生活质量。这个居民区的居民虽然也是如此，大部分的产出都交到农业部出售。但明显，他们也比另一个居民区的人更喜欢摆摊。

        具体原因艾北柠也说不准，但她猜测可能是他们这里离商业区稍远，就近摆摊更方便了他们日常的生活。而且摆摊的人大多上了年纪，这样的摆摊、闲聊似乎可以为他们的退休生活增添一点乐趣。

        听到这小小的摊位背后也有如此大的学问，黎幽夜第一次对自己父亲的贤能有一个直观的感受，这让他不禁加深对父亲作为一国之君的敬仰。

        一路走走停停，说说笑笑，他们终于来到了那位老伯的家门口。

        老人对这三个少女，尤其是博学杂学的艾北柠印象深刻，而且印象也相当不错。看到这四人来访相当惊喜，忙把人引领进门。还给他们倒了热茶，热情地询问来意。

        小葵直言自己想念红豆沙的绵软甜蜜了，百合那清爽和药效更是让自己牵挂不已，直把老伯逗得呵呵直笑。

        小淼更是突发奇想，请教道：“老伯，您是少有了解流光文化的人，我们想在腊八节准备一份礼物送给亲人朋友，您有没什么建议？或者流光传统上有什么过腊八事特别的习俗吗？”

        老伯听了思索了一下，回道：“我们这边腊八倒是没什么讲究，甚至都不能称之为节。就连你们庆祝的腊八粥，虽然类似我们这里所说的八宝粥，但也不会特别在腊八去煮，都是想吃的时候做做，吃一下。”

        见来人面露失望，老伯补充道：“在以前，我听一个从再往西一点那边来的朋友说，他们那边叫‘盘瑶族’的一群人，会在腊八那天用糯米煮熟捣碎做一种叫‘糍粑’的食物庆祝。

        被称作‘客家人’，那些在古时候祖先已经来流光山区定居的人们，倒和你们一样也有做腊八粥的习俗。但似乎材料也和你们传统的不一样，会用糯米、百合、莲子等有流光特色的材料代替小米、红枣等……”

        听着这一段段熟悉的介绍，艾北柠也不禁佩服老伯对古文化的了解，不要说现在这些知识几乎没人知道，就是上辈子本地的老人也大多只知本地的传统，对于异地的就算再近也鲜有了解得如此清楚的，更别说是年轻一代了。

        连艾北柠这个前专业人士都佩服的解说，其他人就更是啧啧称奇了。一屋子人听得都十分认真。突然，听到新食物名称的小葵问了一句：“为啥这边的人不过腊八啊，不过那就八宝粥的真的想吃就能做吗？真好！那糍粑什么的老伯会做吗？”

        对此，没有特地去考究的老伯轻轻地摇了摇头，并饶有兴趣地看向了艾北柠。看到老伯的注视，屋内众人也开始一起盯着艾北柠这杂学博学，还最会做饭的人。

        本来还沉迷老伯解说，顺便缅怀一下过去的艾北柠，忽地感受到众人的视线，一愣，像是当年上课走神被抓时，习惯性地没有多想就呐呐开口把自己心中的答案说了出来。

        “因为古越时候，最早这边的海面面积远大于陆地面积，且根据史料记载，尽管这是水网密布，依水而生的城邦，但城内多条河流上游水质更接近海水，沿岸土地不适合耕作。因此土著主要都是靠捕鱼或各种海货谋生，少有人耕种。老一辈本地人习惯称珠江边叫‘海皮’，据说也是古时这咸水的原因，留下来的古语习惯。

        到了冲积作用增大了陆地面积，河水淡化，人们有了土地耕作，发现了这边耕种的优势开始耕种时，又因为气候对植物生长的宽容，这边的人们不像北方，特别注重的与种植有关的大多数节气。除了几个特别的节气，他们都不是十分在意。

        加上当地作物种类结构和人们的饮食习惯和北方不一样，所以自然就不兴过腊八，自然也不会有吃北方传统腊八粥的习俗。”

        “就连客家人也是因为保留祖先在北方的传统习俗，再结合本地作物种类特色才发展出岭南特色的腊八粥……呃？”

        直到一股脑，说了一通自己知道的答案，直到看到大家惊叹佩服的眼神，艾北柠才猛然醒悟，这踏马并不是上辈子的大学课堂，而是魔法异世的禹国流光！

        她连忙制止了自己滔滔不绝的嘴，一阵后怕，幸好刚刚自己貌似没说太多奇怪的专业知识，就是不知道这里是否也有“岭南”一说。

        发现了自己走神差点祸从口出，艾北柠自是不想再多说，但明显，众人自是不肯就此放过她的，尤其是小葵。按照答题顺序，马上就要到她最关心的问题了，她不依不饶地摇着艾北柠的手臂，期待地看着她。同时，看着她的，当然还有屋内其他众人。

        被看得心里有点发毛的艾北柠无奈，对上还扒拉着自己衣服的小葵：“刚刚说的糍粑我的确会做，但却没在这边做过，我家腊八近几年都是吃类似八宝粥的腊八粥……”

        小葵一听欢喜地大叫：“好耶！那我们今年腊八一起做吧，然后一边吃糍粑一边吃八宝粥！好不好啊，小柠？！”艾北柠无法，只好点头应好。这狂喜与无奈的对比显得有点滑稽，看得众人又是一乐。

        老伯：“为了感谢小柠你告诉了我这么有趣的知识，也感谢你们特意给我这老头子带来欢乐，我就给你的礼物一点建议吧。

        在我们右边隔壁的那户人家，里面住着的一位大姐姐，会画一种很小巧精美的画。我告诉你们哦，那都是里面老奶奶教她的，那老奶奶可厉害了，她的画以前可是畅销品，很多人千里迢迢来买她的画呢。”

        老伯继续介绍道：“老奶奶年纪大了，手抖，精神头也不怎么好了，所以早几年她就把一身的本事都教给了她那天赋极高的孙女。现在那大姐姐除了给印书局画各种插图，还时不时会教人画画，她做的那种纸虽然写字不如现在的蔗渣纸，但画画特别好看，很多画家和喜欢画画的人都来找她买纸呢！”

        “你们可以去看看能不能请她教你们画画，或直接给你们画几幅画，这样就可以送给亲朋好友了……等你们学完回来就刚好可以吃百合红豆沙了！”

        四人闻言大喜，纷纷起身谢过老伯后走出门去。尤其是艾北柠，更是若有所思地走在了最前面。

        不一会儿，艾北柠就在最前，率先来到了那户人的自留地旁。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在身后三人奇怪的目光下，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那一棵棵不算很高，只有一米多，两米多，最高也只有三米多，长着掌形大叶的小树或者说大草中间。

        她回忆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拿起一块大叶子，仔细地观察了起来。少时，后面三人跟在一脸期待的她身后，跟上了她加快了的步伐，来到了那户人家买画纸的小摊前。只见她神色慎重地轻轻拿起一张只有两三只巴掌那么大的画纸细细地研究着，时而轻柔摩挲，时而对光细看。

        终于，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表情由慎重变为惊喜，而且是夸张的狂喜。她兴奋地大踱步来回在田里和小摊两处。

        这样的艾北柠，不要说刚回来的黎幽夜，就连和她从小玩到大的小葵和小淼也没见过。众人再也忍不住不解开始逐一发问。

        小葵：“小柠，那植物是什么？它们怎么了？”

        小淼：“那植物是有什么作用吗？难道又是《本草纲目》里的药草，而且十分难得？”

        黎幽夜：“相比之下，我更在意那些小纸片，为何值得你如此惊喜？”

        艾北柠自然发觉了自己的失态，但她实在是难掩心中的激动，她用惊喜得有点颤抖的声音给小伙伴们逐一解答。

        “那些是通脱木！它的茎髓是《本草纲目》记载的一种草药，也是以前流光一带用来煮汤煮凉，呃，煮保健药汤的常用草药。虽喜温爱湿但既不抗旱又怕涝，需要仔细选择种植地，也需要较仔细的照顾，但不算罕见，而且算是庭院绿化，药用保健的常用植物。”

        “哎呀扯远了，通脱木茎髓最最厉害的不是这个！这可是通草啊，是通草纸的原料啊！刚刚我就觉得老伯说的我在哪里听过，不，其实，一说到流光的特色画，我就应该想到的。那可是画在通草纸上的画啊！”都怪地名不一样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说到这一带传统的外销画，那就必须是通草画的代名词啊！

        见众人还是一脸懵，完全理解不了通草纸的精贵之处，她开始了更专业更详细的科普解说，务求在座各位明白通草纸的可贵之处。

        “通草纸是古代这一带画师作画时常用的纸。这种纸虽称之为纸，其实却并不是通常意义上通过纸浆法制造的纸。而是从那边的通脱木，两年大的茎髓切割而成。那茎髓大，质地轻软，颜色洁白，有丝绒的质感。通草纸，古法里，都是把那洁白的茎髓按在案板上像削苹果皮一样细细切割成厚薄一致的半透明薄片，展平经制作而成的。”

        “通草纸虽小，却非常适合水彩画运色着墨的需要，当水彩运用到质感丰富的通草纸上时，经过光的折射，能够呈现斑斓缤纷的效果，更可媲美漆器或刺绣。古时在这种画的全盛时期，有超级多人为了得到这画千里迢迢甚至跨越重洋来买。”

        前世，据艾北柠所知，真正意义上的通草画，传世作品大多保留于国外。而这项曾风靡全球的艺术工艺，在国内已然失传，就算是艾北柠上辈子便当之前那几年，人们一直致力于“复活”通草画，但某些工艺依然不得其法不断研究中。就连通草纸也只基本还原各项工艺，制成的通草纸，和文物的那些通草纸还是有细微差别的。

        现在，自己可能马上就要见到一位活生生的通草画传人，近距离观看通草画的绘制过程。想到自己竟有这样千载难逢，万载难遇的机会，怎能不让一直醉心古文化的艾北柠欣喜若狂？！

        故此，她这次的讲解声量比以往的都大，情绪也异常激动，热情高涨。这样大的动静不仅让她的“团友”们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到通草纸与通草画的牛x之处，还惊动了屋里的主人。

        于是，在艾北柠无比激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赞赏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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