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摧花法术

　　王九阳如约而来。长袍大袖，满面春风。身后跟着两个护驾高手。

　　左首一人面如蓝靛，发似朱砂，虎熊腰，有着一种威猛逼人的气势，腰中挂着两柄短

　　斧，系以精钢链子，绕在臀上。显然在那一对短斧上必有特殊的造诣，一眼之下，即可看出是一员善战的虎将。只是他紧绷着一张脸，圆睁着一对眼，一副六亲不认的气势，好像随时都可能出手揍人的样子。

　　右首一人看上去就文明多了，白面无发，年不过二十四五，腰悬长剑，但精华内蕴，两

　　面太阳穴高高突起，分明是一位精习剑术的内家高手。

　　雪千行早已坐在桌方首位，等候客人。

　　对方既然来了三人，电光和雨烈也就恢复了本来面目。

　　虎贲佩长剑。电光挂双刀，雨烈的红色腰带中也暗藏了镔铁软刀。

　　雪千行未带兵刃。莲红捧着上方宝剑。鹭白却捧着一个竹制的篮子。

　　篮子里居然插了很多花，有菊、有梅，也有冬天不开的兰荷、桃、杏和牡丹。虽然说不

　　上融百花于一篮之中，但花色繁多，四季的花色全有了。

　　这是腊冬季节呀！除了应时的冬梅之外，秋菊已残，其他的花色还是挣扎在风雪下的枯枝，连嫩芽也未发出，哪里会有绽放出花朵呢？

　　只此一桩，已表现出了夺天地造化的术法。

　　不知是诚心表现敬重，还是故意争取雪千行的好感？虎贲没有坐，带着电光雨烈并肩儿站在雪千行的身后。

　　王九阳也未带兵刃，但手中却执着一柄拂尘，尘丝很长，足足有两尺以上，不似马尾，

　　也不是钢丝、铁线，不知是何物作成？

　　雪千行欠身迎客。她缓缓的道：“先生请坐！”雪千行目光盯在拂尘的垂丝上。

　　这就使得王九阳有点尴尬了。他本想替雪千行引见一下，也只好忍下去。

　　王九阳的目光很快被那个花篮子吸引住了。他发觉了篮中不但盛放了四季花色，而且还在不停的成长茁壮。一株桃树居篮之中，不但开花，还在快速地长高。可真是邪气得厉害呀！

　　一个小小的竹篮中竟然蕴藏了化育万物的生机。

　　“王先生！”雪千行的声音是娇脆动听的，但语气却不是很友善，道：“我要见见那位

　　拨动天机的人。侠以武犯禁，道以术罪天，是不可原宥的恶行，他们应该受到朝廷王法惩

　　处，先生以为然否？”一开口就充满了火药气息，斩断了商量的余地，咄咄逼人。

　　王九阳微微一笑，道：“扰乱了天时节令，聚四季花卉于一篮，是不是也干犯了天机

　　呢？”

　　雪千行微微一怔，道：“迎接高宾，稍表敬意。先生未免太小题大作了？”

　　听两人这一番谈话，才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鹭白捧着的竹篮子看

　　去。篮中不但有四季花卉，而且那株桃树已然高过竹篮两尺以上。

　　鹭白缓缓把手中捧的竹篮子放在面前的木案上。奇事发生了……高长的桃树，竟然在人的目视下结果成实。不过一盏热茶工夫，结出了两只桃子来。桃子在不停的长大，使枝干都垂了下来。

　　“怪事啊怪事！这是什么妖法？惑人耳目，吃俺霍风一斧。”

　　站在王九阳左首的赤发大汉，说动就动，右手一扬，寒芒闪动，一柄短斧疾向桃树劈了

　　去。一片刀光飞了过来，架住利斧。

　　同时响起了冷冷声音道：“太莽撞了，开花结果成于一刻之间，是何等奇幻仙术？岂容

　　得你这个莽夫破坏？”说话的是电光，右手的宽面刀仍架在利斧之下。

　　王九阳缓缓地道：“霍风，不可动粗！破坏了仙果美味！”

　　霍风似是有些不很服气，但又不敢抗拒王九阳的令谕，恨恨地“哼”了一声，收回短

　　斧。

　　王九阳淡淡地道：“雪姑娘仙桃迎客，不知可否让淳风品尝一枚？”

　　雪千行微笑道：“先生如不怕果中有毒，尽管食用。不过……先生承诺之言，希望能言

　　而有信！”

　　王九阳摘了一枚桃子，咬了一口，竟觉桃汁甜美，顿然一呆！这不是一般的幻变障眼

　　术，而是五行搬运大法。

　　王九阳不禁叹息一声，道：“老朽只想和姑娘作次深谈，至于答允带你去见敝友，绝不

　　会失信于你。但传讯之人尚未回报，不知姑娘可否宽限几日？”

　　雪千行道：“这就有些矫情了，你既已派人通知了，想他已然有备，多候几日，显是别

　　有用心……”

　　王九阳忙接口道：“老朽希望姑娘多给两天时间，倒不是为敝友担心，更无安排埋伏的

　　用意，而是希望姑娘能见到一个人。”

　　“什么人？”雪千行道：“可否先行示知，让我有个裁量的余地！”

　　王九阳低声道：“见面就会知道，老朽不便先行说出他的姓名身份。那个人很重要，袁

　　姑娘当可相信老朽不是卖弄口舌的人。”

　　雪千行问道：“还要等候多久？”

　　“快则两日，迟在三天。”王九阳道：“届时，老朽备马迎接，直奔他设坛行法之

　　处。”

　　雪千行微笑道：“雪儿信得过先生！”

　　王九阳道：“原想杯酒言欢，和姑娘作番深谈。想不到竟然弄出了这么一个不堪的局

　　面，意在愿外，真有天意难测啊！”

　　雪千行心中暗忖道：我有意造成僵局，倒是如愿得偿，省去了不少口舌。看样子他们已

　　调动人手，准备一场决战，卧龙山庄上的杀气，昨夜已消失不见，想是已把人手集中于法坛左

　　近。这样也好，希望一战扫灭王气，也算完成下山之愿了。

　　雪千行心中念转，口中却道：“就给先生三天时间，希望一言为定！”

　　顿了顿，语气转趋严厉，接道：“三日之后，不见先生回音，就别怪雪儿无礼了，朱公

　　的留守侯府，恐将有一场浩劫了！”这是不留余地的恐吓。

　　王九阳脸色变了，语声也转冷漠道：“雪姑娘言重了，老朽和敝友一定会如姑娘之

　　愿。”

　　霍风忍了又忍，还是忍耐不住了！他手指着电光，喝道：“来来来，你我是笨鸟先飞，打旗的先上，今日先来个开场战！”

　　电光冷笑一声，道：“向我挑战？”

　　霍风哼道：“不错！敢不敢和俺先战三百个回合？”电光回头看去……

　　雪千行和虎贲没有阻止的意思。王九阳也没喝止霍风，好像双方的首脑人物都同允先打一场，以测试一下对方的实力。

　　霍风已迫不及待的亮出双斧，冲入场中。

　　这座二楼的桌椅都已被搬至墙角，只有中间两张对排的长案，作为双方谈判之用，空地

　　很大。电光抽出双刀，缓步行出。

　　他心中却在盘算着，这一战就是打掉了性命，也不能败在赤须大汉的手下，一上阵就存

　　下了决死之心。

　　霍风大喝一声，双斧飞卷。电光还在七八尺外，他已飞杀过去。电光双刀并举，接下双斧。金铁大震声中，闪飞起一串火星。这是硬碰的一击，电光竟有着双臂一麻的感觉。

　　电光暗忖道：“这厮臂力惊人，不宜硬拚！”

　　正待挥刀进击，霍风已疯狂的猛攻过来，双斧如雪花盖顶—般，直压而下。这逼得电光不得不挥刀硬接。他可以闪避开去的，但他不愿示弱。霍风一口气狂攻了二十七斧，打得电光握刀双臂酸麻不堪。

　　虎贲看出了电光的处境不妥，但却没有出手援救，他知道电光的技艺在对方狂厉的

　　攻势下，尚未发挥。果然，霍风一轮狂攻之后，气势稍歇。电光却一咬牙，展开反击，人随刀转，形如飞轮，直向霍风滚了过去。霍风双斧挥动，接下攻势。

　　电光也及时修正了对敌的打法，不再和对方硬拚臂力，但打法之凶狠，却又是出人意料

　　之外。他不顾自身的安危，只求伤敌。

　　霍风一斧劈下，可能要斩下电光一条左胳膊，但电光右手攻出的一刀能切入对方的肋

　　内，他就不要那条胳膊了。霍风不想同受重伤，就只有闪避刀势。一闪之下，斧刃也无劈中对方。但这就给了电光抢攻的先机。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看得雪千行直皱眉头。

　　王九阳轻拂长髯，微微摇头，心中也似有不以为然的感觉。

　　这不是比斗技艺，是以血换血，以命搏命，太过凶狠霸道，看上去就全无技艺展现的美

　　感了。霍风也被电光的打法逼火了，竟也不再闪避，斧光刀刃就很不幸地全招呼在对方的身

　　上了。双方同时发出了一声闪哼，鲜血溅飞而起。

　　电光的后背上，被利斧划裂了一条长过一尺的血口，只见到鲜血喷出，却瞧不出伤口的

　　深度。霍风也被一刀划开了前胸，血像流水般滚出。两条人影，同时闪动。

　　王九阳身后的步惊云和虎贲，同时飞身而出。两柄剑同时出鞘，指向了对方。

　　王九阳突然吁了一口气，道：“他们伤得都不轻啊！”

　　雪千行道：“是！血染征衣映花红，再不救治，他们都可能变成残废了！”

　　“到此为止吧！姑娘！”王九阳道：“你的属下视死如归，老朽领教了！”

　　“说的也是！”雪千行道：“先生驭人有术，他们豪勇无比，三日后还要会面，又何苦

　　急在一时，虎贲！我们回去！”

　　虎贲抱起了电光，发觉电光是伤得很重，若是不及时救治，恐怕很难保住这一条命

　　了。

　　霍风强逞硬朗，一手掩住伤口，大步下楼而去。但一出长安居，人就撑不住了，一跤

　　跌在大街上。

　　“国师，救救电光！”虎贲道：“他不甘示弱，舍长取短，打得太吃亏了。”

　　雪千行道：“他很勇敢，是一员虎将？所以，他不会死，而且会很快复原。”

　　虎贲忽然想起了鹭白，那应该是卧床一月养息的伤势，两天就全好了。

　　电光躺在虎贲的床上，出气多进气少。所谓奄奄一息，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雪千行取出一颗丹丸，投入电光的口中。莲红用温水，冲入腹内。

　　“诸位，暂时退出。”雪千行道：“这不是一般药物能治的伤！”言下之意，她另有疗伤奇术，只是不便让人看到。虎贲立刻退了出去。雪千行掩上了房门，也闭上了窗户。

　　虎贲心中暗道：不知雪千行要用什么方法帮电光疗治伤势，这些完全脱出常情医

　　道的仙法、奇术，真的能起死回生吗？

　　就在他忖思之间，木门打开了。雪千行缓步行了出来，道：“要店家买几只鸡，我已留下药方，合药物炖成浓汤，让电光尽快恢复，再通知风声和雷霆两位副总统领，要他们整装待命，三日后开始行动。”

　　虎贲躬身应命。他心中却暗忖道：

　　现在救电光性命最为重要，她却说得如此轻松，倒要看个明白他如何整治电光的伤

　　势……虎贲心中思忖着，即匆匆行入室中。电光伤在后背，伏卧床上。他身上覆着一条棉被，鼾声微闻，似乎睡得正熟。

　　这就够虎贲大吃一惊了！电光伤得十分严重，怎么会在这片刻之间能够沉沉睡去

　　呢？揭开棉被一看，发觉电光上半身衣服尽去，难怪雪千行不许有人留在现场。要一个赤裸

　　上身的臣子面对王妃，就是一桩大逆不道的罪行了。但更让虎贲惊异的是那一道既深又长的伤口，此时已成了一条红色的疤痕。

　　这就不是凭藉高明的医术所能作到了，伤口似是被一种强大神奇的力量粘合在一起，就

　　这样的愈合了……似是经历了一场梦，虎贲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下。转头看去，木案上放着药方。再无疑虑了，虎贲立刻遣人抓药。随即派人通知雷霆风声整装待命。

　　喝了两次药物炖成的鸡汤，电光一跃下床。伸展一下双臂，竟似完全复原了，前后只不

　　过两日时间。

　　“明天，就是应约赴会之期。”虎贲正色道：“你要留在这里休养呢？还是先回长

　　安……”

　　“用不着再休养了！”电光忙道：“属下已觉得功力尽复，明日赴约，当可应付了。”

　　“不要勉强！”虎贲道：“刀剑锋利、命悬瞬息，体能未复，可是白白送死的

　　事？”

　　“真的全好了！”电光道：“属下早已运气试过，真气畅通，内腑无伤。适才下床伸展

　　双臂，肌肉亦无伤疼的感觉，国师疗伤方法神奇。”一抱拳，转身而去。

　　虎贲望着电光的背影，心中泛升起许多感慨。

　　两日内，他重伤的身躯恢复如常。因此，电光的内心之中对雪千行生出了无比的崇敬，”大有国师在侧，天下无处不可去的感觉。

　　虎贲笑了笑，不说话了。他还能说什么呢？电光已把雪千行视若天人，再说下去，就难免引起争执了。因为，虎贲还无法对雪千行生出绝对的敬服和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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